乔氏急急忙忙走入大长公主府,两个丫鬟抬着不停挣扎嘶喊的平子瑜跟在后面。
沈卉一路追一路哀求,表情惶急。
“吵什么?”
一道威严的女声从屋内传来,平子瑜立刻停止挣扎,慌忙捂嘴。他最怕的人不是父亲,而是这位二伯母。
乔氏快走几步,跨过门槛,屈膝行礼:“殿下安康,乔氏见过殿下。”
庄严肃穆的厅堂内,一名黑袍女子捧着一本兵书翻看,比男儿更为英气的脸庞仅仅露出几分不悦之色便已十足慑人,斜挑的凤眼轻描淡写地睨来,挟带威势,贵气逼人。
乔氏被这冰冷的视线看得心惊肉跳,连忙下跪。
两个丫鬟急急放下平子瑜,也跟着跪地磕头,口呼大长公主千岁。
平子瑜爬起来,颤颤巍巍行礼。沈卉追入厅堂,放轻手脚,面露畏怯。
吵吵闹闹的院子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龙图悄然落在屋顶,掀开一块瓦片往下看。这大长公主府真是戒备森严。若非他亲自出马,怕是连门都进不来。
大长公主放下兵书,冷冷问道:“谁把平子瑜打成这样?来人,快给他擦擦脸上的血迹!”
平子瑜听见这话,立刻忘了害怕,连忙告状:“我是被宁远侯府的余双霜打的!我娘也不护着我,反倒扇了我两巴掌。二伯母,我真的好委屈!你要帮我报仇啊!”
大长公主一听见宁远侯府的名号就很是不喜,脸上的表情更加威严冷厉。
乔氏立刻辩解:“他拿烧红的线香烫余双霜弟弟的额头,这是会毁容的。那余双霜是九千岁的干女儿,我若不教训平子瑜,难道等九千岁来教训吗?”
沈卉跪下,嘲讽道:“弟妹,你这话说的实在可笑。你以为我们大长公主府会怕了宁远侯府和齐修那个阉人吗?”
大长公主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子,亲手帮平子瑜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她冷着面容不曾开腔。
沈卉火上浇油地说道:“弟妹莫非忘了云隐的双腿是被谁废掉的?”
大长公主扔掉沾血的帕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乔氏。
乔氏瑟缩一下。
沈卉越发积极地煽动大长公主的怒火:“齐修为了夺走大长公主的虎符,多次陷害大长公主,你也忘了?”
“你帮着他的干女儿教训你的亲儿子,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你在灭咱们家的威风,涨他人气焰!”
“你丢尽了大长公主府的脸面!”
大长公主把平子瑜抱进怀里,眸光如刀,直刺乔氏。
厅堂里刮过一阵疾风,呼呼作响,宛若兽吼。
大长公主冷冷开口,声音也带着兽性的冷酷。
“来人啊,去枢密院走一趟,把平远洲叫过来。本宫要问问他是如何管束妻子的。我大长公主府与邪魔外道势不两立,谁若背离正道,亲近奸佞,本宫就灭了谁!”
沈卉低下头,翘起唇角。
平子瑜眯了眯眼,笑容阴险狡诈。
屋檐上的龙图暗暗啐了一口,在心里骂道:娘的,你才是邪魔外道!
两名侍卫走进屋内领命,而后转身匆匆前往枢密院传唤平远洲。二人越过跪在地上的乔氏。
乔氏并不抬头,平平静静地说道:“启禀殿下,我打平子瑜非是因为他欺负了九千岁的干女儿,而是因为他骂我狗肏的东西。”
大长公主忽然抬起手,语气冰冷:“你二人先等等。”
两个侍卫在门口站住脚。
大长公主看了平子瑜一眼。平子瑜飞快低头,瑟瑟发抖。
大长公主的语气变得无比低沉沙哑:“这话是谁教你的?”
平子瑜不敢回答。
乔氏苦笑道,“他骂我的话滔滔不绝,脏得活似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一般。我都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大长公主并不听她一面之词,手臂微抬,把今日派出去保护沈卉的两个侍卫叫上来。
沈卉吓得脸都白了,跪着的双腿挪来挪去,很想站起来做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走上前,分别在大长公主耳边低语。
他们说了什么,沈卉不用猜也能知道,左不过平子瑜在宁远侯府骂的那些脏话。
沈卉仔细回忆一番,心脏顿时砰砰狂跳。
那些个话真真是不堪入耳!完完全全暴露了平子瑜的粗鄙,以及对乔氏的厌憎忤逆。
大长公主居嫡居长,荣宠在身,她对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后亦是孝顺有加,敬爱非常。
是以,她这个人最重孝道,当初相中平骏达,也是因为平骏达对沈卉极为孝顺,是个知恩图报的。
眼下,她听着侍卫转述的话,脸上已是乌云密布。
乔氏低低地哭泣,也学着沈卉的样子,火上浇油地说道:“他辱骂我的时候,方辰子的女儿方众妙,史家的史白蕊,还有左相夫人文氏,都在院子里。她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见识了我们平府的家教。”
乔氏抬起头,凄楚问道:“大长公主,我问您,若是您在那里,您气不气?”
大长公主如何不气?她深恨不孝之人,譬如赵璋。她更恨方辰子那个妖道毁了自己的家国。
而今,平府的笑话竟然让方辰子的女儿看了去,简直是让她颜面扫地。
她猛地拍桌,厉声呵道:“来人,把本宫的鞭子带上来!”
沈卉连忙站起身,扑上去抱住平子瑜,哭着喊:“殿下不要啊!子瑜还小,我们好好教他就是了!”
乔氏苦笑道:“好好教他?我心疾发作,晕死在地上,他朝着我狠狠踢踹,还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浓痰。”
“方辰子的女儿方众妙站在一边看我的笑话。我的丫鬟要给我擦干净脸上的痰,方众妙不让。她守着我醒来,给我一面镜子让我照。”
乔氏慢慢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失声:“大长公主,您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吗?我真是恨不得原地死过去!我们平家的子嗣如此不堪,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母亲都快死了,平子瑜还能对着母亲吐痰,谁家的儿子会这样?大长公主,我委屈啊!我心里比黄连还苦!”
乔氏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哽咽道:“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教他?求大长公主帮我掰一掰他的左性,不然他就毁了呀!”
沈卉没想到还有这种事,表情更加惶急。
平子瑜从大长公主怀里跑出来,钻进沈卉怀中,害怕地哀求:“大伯母救我!”
他并不否认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是他做的。
大长公主出离愤怒,接过侍卫递来的鞭子狠狠抽打平子瑜的屁股。沈卉连忙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乔氏趴伏在地上,脑门抵住双手,不敢抬头。她让自己微微颤抖,装作不忍多看的模样,实则已咧开嘴笑得疯狂。
抽吧抽吧,当场抽死这对鬼母子才好呢!
平子瑜听见沈卉的惨叫声,不但不心疼,还连连把沈卉当挡箭牌。看来他对沈卉的母子之情也就那样。
大长公主见他这般没良心,下手越发重。
她不但抽平子瑜,也抽沈卉,口中冷酷训斥:“沈氏,乔氏教训平子瑜的时候,你总是阻拦,这样的事,本宫见过许多次。平子瑜变成今日这副不堪的模样,你要负大半责任。你也该受受教训!”
鞭子抽在身上啪啪作响,血痕条条道道出现在沈卉和平子瑜的脊背。
二人蜷缩在一起,哭喊认错。
一人打了十鞭之后,大长公主终于停歇,高声喝令,“来人,去把平远洲叫回来!子不教父之过,平子瑜挨了十鞭,他就得挨二十鞭!最大的错处在他身上!”
乔氏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大长公主。
这才是她的好嫂嫂!
大长公主睨了乔氏一眼,叹息道:“你性情柔弱,降服不了平子瑜这个魔星。既如此,本宫就把他丢去军营受训。过个三月你再来接他,若他不改,那就再加三月,直至他脱胎换骨为止。”
乔氏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问:“去军营受训会不会太苦?”
大长公主冷笑:“慈母多败儿,他就是因为吃得苦太少才会这般无法无天。你不用说了,本宫心意已决。”
乔氏连忙应诺,看向平子瑜说道:“那,那我可不可以私下里交代子瑜几句?”
大长公主命侍卫把遍体鳞伤的平子瑜抬去隔壁房间,乔氏连忙跟上。
平子瑜哭哭啼啼地哀求:“娘,你带我回去吧,我不要去军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乔氏忍着恶心抱住平子瑜,无奈道:“大长公主的命令,便是你爹都不敢违抗,我又有什么办法?要不等你爹来了,你让你爹帮你求情?”
平子瑜哭得更加大声。他知道他爹也是个没用的。
乔氏拍了拍平子瑜满是鞭痕的背,听见他嘶嘶的抽气声,眼里闪过一道冷芒。
随意安慰几句,她郑重其事地告诫:“子瑜,去了军营,你定然要远离马场和靶场,千万不要偷偷骑军营里的战马,更不要随意在靶场里跑动,那样很危险。”
她知道这个孩子脑后长着反骨,越是嘱咐他莫要做什么,他就越是要做。
看见平子瑜不情不愿地点头,眼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乔氏把他的脑袋按进怀里,这才阴恻恻地笑起来。
沈卉,是你先把儿子沉江的,所以你也别怪我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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