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峥眼神一动，抬头看向新帝。“陛下看的是……”
新帝笑了笑，“我知道翰林院有两份记录，一份是当初呈给父皇看的，还有一份是留在翰林院的完整版本，我两份都看过。”
“陛下你……”叶安峥沉默了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当时之所以会有两份记录，是因为最后那个辩题，遵从天道还是人为。那时，叶宁语在辩论台上以一抵三，辩论人为之道。
翰林院学士裴大人认为，其中的一些言语不适合呈到御前，便有意舍弃了叶宁语的一些话语。不过作为读书人出身的裴大人，实在觉得那场辩论精彩得很，便又记录了一份完整的保存在翰林院。
这对天子来说，说小了是耍耍小聪明，说大了是欺君。
新帝似乎看出了叶安峥的窘迫，笑了笑。“辩论后不久，白兄便将那日情况悉数告知，其中便包括翰林院所记录的这两份东西。”
听闻此言，叶安峥长舒一口气。原来新帝还是成王之时就知道了这件事，好在白先生提前歪打正着。
不对！叶安峥心里就是一惊，白先生当真是歪打正着？
一时间，叶安峥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稀里糊涂的念头。他只觉得周身一阵寒凉，不敢多想。
“阿峥？”新帝看着一动不动发愣的叶安峥，以为他还拘束在刚刚的话题里吓住了，又贴心地转了个话题。“最近家人都还好吧？”
叶安峥慌忙回神，“好，都好。”
“哦……”新帝点了点头，“那……都是怎么个好法？”
“啊？”叶安峥一愣，心中暗问，难道自己家人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给陛下知道？陛下怎么变这么闲了……
也有可能是关心四婶，毕竟四婶是新帝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四婶四叔身体康健，每日饮食起居十分寻常。”
“哦。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叶安峥回想着，“大伯母也挺好，就是有些想阿珺。”
“还有呢？”
还有？叶安峥歪头思索着，“阿舒三兄妹也都挺好，上学的上学，上职的上学，都比以往要沉稳不少呢！”
叶安峥说完，便一脸探究地看着新帝，见新帝依然面露询问，叶安峥知道自己的回答又没在点上。
“长姐也好，近来吃得好睡得好，面色红润了许多。”说罢，又抬头看新帝。
“那你们家其他兄弟姐妹……”新帝实在听不下去，补了一嘴。
叶安峥猜了半天没猜中新帝的意思，心一横，从大到小依次说。他倒要看看，新帝今日是怎么回事。
“二姐也好，整日大门不出的。至于三姐嘛，病还未大愈，这些天都在院子里养着的……”
“病了？”新帝一惊。
随着新帝的这声询问，叶安峥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随后猛地抬头看向新帝。“三……三姐？”
“怎么病的？是什么病？有没有看大夫，你将这些一一说与我听。”新帝说了一连串的话。
叶安峥忽然头皮一阵发麻，全身上下感觉到一股冰凉。
直到出了御书房，他都还觉得步子轻飘飘的，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新帝刚刚的问题，摆明了就是问三姐。可他们两个毫无交集的人，怎么会……
忽然，叶安峥又想到了什么。难怪前些日子父亲在家里说了新帝热孝立后一事，当夜三姐就发烧了。以前谁也不可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可如今连着一想，就什么都想得通了。
当夜回到家，叶安峥直接到了叶永和的书房，父子俩关在书房里说了半日。等他们出来后，各自神情古怪。
“难怪那日阿云对新帝立后一事如此挂念，感情这都是为了自家人啊。”叶永和抚了抚胡须。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别家，恐怕这会儿家主早就暗中教导女儿，准备送入宫了。可这是在叶家……叶家的门第已经够高了，如今若是有姑娘坐上中宫，叶家势必又要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但叶宁秋毕竟不是他的女儿，事情走向如何还得看她本人的意思。况且听叶安峥的语气，天子对三姑娘可谓关心得很。到时候一纸诏书一下，或许人就要入宫了。
叶永和越想越心惊，忽然又回忆起刘景中不久前放出的那番厥词，说什么要去找陛下，求他将叶家三姑娘赐婚给他的儿子刘培之。
这个老刘……叶永和忽然有些期待刘景中的下场了。
接下来数日，热孝的期限就要到了，新帝依然没有明确给群臣回复到底如何立后。众人觉得，新帝只怕是想拖过热孝，等上三年吧。
罢了，他还年轻。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愿意日日忙朝政的天子，有什么不好的呢？免得充实了后宫之后，他们的陛下就日日把心思放到其他事上了。
群众便这样安慰自己，大家也倒还相安无事。
只不过，这些天众人觉得兵部尚书刘景中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几乎每日都是顶着个厚厚的眼圈，上朝时面色苍白，呵欠连天。
“刘大人，你这是病了？”一日大朝会之后，叶永和凑到刘景中面前。
刘景中摇了摇头，“别说了，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我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过了！”
叶永和一愣，“什么事如此忙碌，我怎么没听说朝中有这样的大事啊？”
刘景中深深叹了口气，“叶大人，别说你，我都不知道兵部还能有这么多事。陛下交办下来的清单就有长长数页，我们要在半月之内将这些任务全部完成，否则陛下要怪罪的呀！”
说罢，刘景中甚至将随身携带的册子拿了出来，在叶永和面前晃了晃。
叶永和稍微一瞥，这些都不是什么急事重事。
“你……”叶永和稍微凑近，“你是不是向陛下提了为令公子赐婚一事？”
刘景中点头，“提了啊！”
“那你有没有提我们家三姑娘？”
“自然提了！”刘景中不以为然道。
叶永和勾唇，极力掩饰自己的笑。他拍了拍刘景中的肩，眼神复杂且有深意。“老刘啊，这种荣恩以后还是少求的好。”
说罢，叶永和背着手径自离去了。
刘景中一愣，“难道陛下觉得我不配拥有这份荣恩？又或者是他觉得自己刚刚即位，我就急着求他赐婚，太心急了些。”
望着叶永和远去的背影，刘景中自言自语。“嗯，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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