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有消息了？”芝芝在门口等得坐立不安，总算是看见了黎簌身边的一个侍卫回来。
“姑娘在就好了，还劳烦姑娘吩咐清漾阁准备着，大人正在回来的路上。”
“好……”许芝芝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那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那就好，那就好。”
“大人疲累得很，在马车上睡着了，所以景玉哥的意思是，此时先不要让别人来探视。”
“好，我明白，我自会去安排。”许芝芝扶着茉莉的手，走得匆忙。
“姑娘怎么哭了？”
许芝芝刚忙擦擦眼角的泪，“没什么。”
黎簌的马车进了清漾阁，许芝芝亲自在门口拦着，生怕有人再进去打扰了黎簌，可府里平常最聚集人的地方，此刻却是冷冷清清，并没有侍妾们急着要见黎大人。
忽然，景玉冲出来，叫着许芝芝进去。
*
“大人……大人怕是不成了……快去叫老夫人过来吧。”医师道。
“什么？！你好好回话呀！景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芝芝看着床上躺着的黎簌，急道。
景玉眼中闪着泪光，他抿了抿唇，这才开口说：
“大人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一样，气色很差，上了马车之后便往府里赶。
等到了府里，属下叫大人下马车，却没有应答，再一看……大人已经没有意识了，属下便立马找了医师来看，可大人……大人他……精气神已经散了……”
“医师，大人兴许是这两日太累了，怎么就能到这般地步？”许芝芝着急得问。
“这……大人是五脏郁结，这时候怒火攻心使得血气上行，使得心率失常，体内出血，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无力回天了。”
“这不可能！”许芝芝伸手握住黎簌苍白如纸的手。
她的手颤抖着，嘴唇也颤，“您瞧，大人的手还是温的，怎么就不行了？你快给开药啊！”
“芝芝姑娘，这……”
“芝芝，派人去叫老夫人来，让他们都出去吧。”黎簌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最后一缕烟灭。
“大人……”许芝芝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豆大的眼泪往下砸，“都怪我，都怪我……”
“傻瓜……”黎簌微微抬眼，缓缓说道，“此事与你何干？倒是怪我……怪我不能再庇护你了。”
“大人……我……”
“那晚……”黎簌看向许芝芝，他面容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是泛白的，“那晚是我的错。”
“什么？”许芝芝一愣。
“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却强要了你，虽然过后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但都是我的错。
我本想着顾你周全，但如今，依旧是我对不住你。”
“大人您不要这样说，您没有对不起我。”许芝芝一开口，眼泪便是再也止不住了，他明明只是被自己的迷药在情动之时晕死过去，他居然以为是这般，还要对自己负责……
“你……你不要哭……” 他的手无力的贴在她的脸颊上，泪珠顺着他的指缝留下痕迹，他哽咽着，喉结上下翻滚。
“别人一直以为你怀着身孕，你不要担心，”他提了提精神，交代道，“我已经吩咐医师，明天便会说你因为伤心过度，失了孩子，然后，你就离开这里。
我已经命人把你的身契拿来了，还有这些，你都拿着。”
顺着黎簌的目光，许芝芝在床边的褥子下，找到了自己的身契，放在一起的，还有许多房契地契和铺面。
“这些……”
“你都拿着，好傍身。
你一个姑娘家的……我身边的景太，是个身手好且……且性子沉稳的，我把他也留给你，别让旁人……欺负了你。”
“大人……”许芝芝抱着黎簌的手臂，心里疼得她浑身发抖，嘴唇颤着却说不出话，只脸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你不要伤心，我不曾善待于你，为我伤心，不值得。”
“大人不要说这样的话，大人待我很好，大人还给我放过漫天的烟花，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灿烂的烟花。”
“烟花啊……”他的声音轻飘飘的，目光也柔和得如同一波碧水。
“大人那天，和我说了一句话，只是那天烟花声音太大，我没有听见。”许芝芝想起那日，“大人说了什么？”
“忘了，你也不必记得……”黎簌缓缓说着，目光看向了窗外。
许芝芝顺着也看了过去，“大人，您看，下雪了，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阴郁的天空，雪扑簌簌地飘着，房间里安静得甚至能听到外面雪落在树枝上的声音。
许芝芝捂住黎簌的手，却感觉他手上的温度，就像是外面的雪一样，在慢慢地流逝。
“大人，我不会走，我会留下来，照顾老夫人。”许芝芝握进黎簌的手，轻声说着。
“不必，”黎簌看着窗外，“老夫人有人照顾，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你……一定会觉得有趣。”
“可是我……”
“你看，外面的雪，下得多干净。”黎簌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许芝芝，“你若是去外面，在白茫茫一片里，定然比在这里……
比这里，看得美哉。”
“可……可我想，和大人一起看，就像现在这样。”许芝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我欠你的。”他轻声，脸上的倦容让他仿佛是变了模样。
“芝芝。”
“嗯？”
黎簌的手忽然紧了紧，可只一下，便无力地松散开了。
“你……哭的时候，做做样子就好，我没能护住你，便不会怪你。
下雪了……你回去的时候，仔细些。”
灯烛光噼啪两声，烛光微微摇曳，外面的雪下得更紧了。
许芝芝抽噎着，“大人……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不知道那……”
“簌儿！！”外面，老夫人哭喊的声音由远及近。
“回去吧。”他闭着眼睛说道，声音若有若无。
“簌儿……”老夫人被嬷嬷搀着进了房间，“我早就告诉你，太子是正路，早晚是要登基的，你多多助益他，今日遭难，他必定会施以援手，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啊！！”
老夫人哭的声音还在身后，许芝芝往外走着，一步，又一步。
“你从来都不听我的！和你那个早死的爹一样倔，一样油盐不进！！”
“哎哟老夫人，您别生气了，可别气坏了身子……府里现在就靠您撑着呢。”
嬷嬷在劝着。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黎簌和老夫人。
“罢了罢了。”
“老夫人，大人如今的力气，怕是……怕是只能和老夫人说几句话了，我给大人扎几针，把最后的精神提一提，听听大人有什么要交代的吧。
否则，便只能是华佗再世，才有可能……”
“华佗再世？！”许芝芝瞬间转头，看向景玉，“景玉，这是天仁医馆的牌子，你拿着这个去找钟意大夫，让他来救命！”
“好。”景玉接过牌子，开窗直接从二层跳了下去，叫上两个侍卫飞也似的去了。
“医师，您给行个针，给大人吊着气，让大人能等到钟大夫过来。”
“行是行，只是这天仁医馆的钟大夫，都说是华佗再世，但已经不到府里出诊了，若是把大人送过去，恐怕路上……”
“他会来的。”许芝芝坚定说道，只是没人看见的那双在袖子里藏着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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