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人认真的叫着名字,红龙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往常,其他妖兽听到它的名字,都会嘲笑它。
一只老鼠,竟敢玷污龙的名讳。
可笑,可笑至极。
然而这个人类却无比认真的念着这个名字,眼里没有任何嘲讽。
跟随......跟随她?
是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吗?
红龙困惑的收起尖牙,并没有反抗天鸢的收伏。
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天鸢按着取下灵兽谱时,脑海中印入的法诀掐指默念。
一瞬间灵兽谱悬空而起,翻开在了第一页上。
那里,红龙的名字正在纸上缓缓显现。
就在红龙要被灵兽谱吸入之时,天鸢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她与红龙的联系似乎被什么东西掐断了。
指尖的火焰缓缓消散,天鸢面露不解的看着摔在她右手上的灵兽谱。
是自己没有念对法诀吗?
还是出了其他问题?
九狱见到地上的一幕,火红色双眼的头颅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会觉得灵兽谱愿意收这种弱小的妖兽呢?”
天鸢和红龙一惊,诧异的抬起了头。
九狱恶趣味般的俯视着她们道:“我虽不喜创造了灵兽谱的那个人,但他的确天资出众,异于常人。那样的他所创造的灵兽谱已然通灵,拥有自己的判断和骄傲。”九狱说着,轻蔑的扫了一眼红龙道:“七七四十九页纸张,每一张纸里都铭刻了无上道法,可助妖兽褪去妖性,修为突飞猛进。与此相对的是,妖兽要入这宝册,则必须拥有灵兽谱认可的天赋和潜力。”
“你觉得一只肉身普通,天赋低下的老鼠,会在此列吗?”
语毕,九狱尖利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让人觉得刺耳非常。
天鸢抿了抿唇,转头去看红龙,正见它耷拉下圆耳,脸上尽是黯然。
明明不是同类,明明之前还刀刃相见。
但天鸢此时却是理解红龙的。
天赋,潜力,这不但是兽类法则,也是人类法则。
她以前在家时,便是三姐妹中天赋最差的。
但是她肯学,肯努力,对自己狠得下心。所以最后她打赢了天赋比她高的天麟。
也许天赋和潜力的确是决定强弱的起始点,但它不是终点。
能变成什么样,变得多强,都是由自己决定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鸢吸了口气,狠狠拍了下红龙的头道:“我们之前小的小,伤的伤,都能在你手中逃脱,可见世上的事是没有绝对的。红龙,现在就泄气,还早了些吧!”言毕,天鸢高举着灵兽谱对九狱道:“我依照约定取下了灵兽谱,接下来要怎么做?”
九狱兴奋的低吼了声道:“快!快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我的名字,你只要对着我的名字念出分离咒,我便能自由了!”
分离咒,当初取下灵兽谱时,便随着收伏咒一起印入了天鸢的脑海。
天鸢点了点头,便用手去扳开灵兽谱,却不料灵兽谱竟纹丝不动。
天鸢皱眉,赶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然而灵兽谱却像被锁住了一样,根本翻不动分毫。
“你究竟有没有用力?怎么会翻不开!”九狱急的恨不得去替了天鸢,但它似乎有些忌惮,不敢过分靠近灵兽谱。天鸢也急,她手指都扳红了,却一点用都没有。
“不对,肯定还缺少什么至关重要的条件!九狱,你再好好想想!”
九狱忍下躁动,冰蓝色的双眼凝目思索了片刻道:“翻到封印住我的那页纸,对着我的名字念分离咒,这个没有错。等等......”九狱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愤怒的游移着蛇躯道:“连进曾说过,灵兽谱集满之日,方是我自由之时。我以为他只是逞口舌之快,难道竟是真的!”
天鸢想到自己欲收伏红龙时,灵兽谱只自行翻开到了第一页,结合九狱刚刚的话,她试探着问道:“九狱,你刚刚说你被封在了灵兽谱哪一页?”
九狱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了一道细线,“在......最后一页。”
“若我猜的没错。这灵兽谱恐怕是每收伏一只妖兽,才能往下一页翻。而你被封在最后一页,想要对你用分离咒,那就必须收集齐前面的四十八种妖兽......”
“该死!竟是这样!竟是这样!!!”九狱的九颗头颅愤怒的朝天怒吼,正待它要调动天地元素,与这封印不死不休之时,庞大的身躯突然一阵巨颤。
力量竟如流水般的往灵兽谱倒退,它的身躯在不断的缩小,转眼之间,便褪下铁链,变得与普通蛇类一样大小。
天鸢不敢置信的倒退了一步道:“你......你怎么了?”
这句话不问还好,一问更加触怒九狱,它竟弹起身躯,一口咬在了天鸢的脖子上。
“灵兽谱易主,你又是个没有修行过的人,竟让我连躯体都维持不住!”
“我...我只答应了你取下灵兽谱,我做到了我的承诺,你莫要恩将仇报!”天鸢说着就要去扯九狱,小雏鸟见了,立马啾啾啾的跑过去啄九狱的躯体。
边上的红龙看了看天鸢,又看了看九狱,伸出双爪也抓向了九狱的蛇躯。
若换作平时,九狱自然不怕它们。
但今时今日,它除了蛇皮还强横些,是既调不动元素之力,也不能仗着体型横行霸道,真可谓蛇落平原被鼠欺。
在红龙的又一次努力下,九狱终于被拉开了。
天鸢捂着伤口,心里不免有些气愤。却不料九狱没有再纠缠她,只是无精打采的行到一个角落处,不言不语起来。
天鸢朝红龙和小雏鸟谢了谢,便走到九狱身后道:“怎么?不继续发脾气了?”
九狱没有回应。
天鸢又道:“如果发脾气真能让你重获自由的话,我不介意再被你咬几口。”见九狱依旧没有反应,天鸢俯下身,放软了语气道:“你比我活得长,有些道理自然比我更明白。遇到困境,与其自怜自哀,不如跨步向前。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我们当下就该出了这地下宫殿,想办法收集齐灵兽谱,而不是在这里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这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你又没有被灵兽谱封了几百年,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地宫里都快疯了!”九狱回过头,九颗头颅扭曲着逼近天鸢道:“几百年的时间!我被锁着,只能整天对着这些石壁,还有那破石像,你懂这种滋味吗?”
“你懂吗......”
天鸢敛下眸子,摇了摇头道:“我没办法懂。我也许没有办法承诺什么,毕竟我自己都朝不保夕。但是有生之年,我会想尽办法的收伏妖兽,若我不行,你可以等我死了之后再去找下一任灵兽谱的主人,总有一天,你一定能获得自由的。”
天鸢说完,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
那种笑,带着希望,无比明亮,让人心神向往。
九狱的头颅不动了,九双眼睛一错不错的注视着天鸢。
两人对视了许久许久,九狱才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天鸢松了口气,正要处理九狱弄伤的脖子,却不料九狱又一次弹起身躯,自下而上得缠绕在了天鸢的脖子上。天鸢脸上一僵,以为它又要发脾气,然而九狱只是用它那绿色双眼的头颅,去舔了舔天鸢的脖子。
伤口,不过一会儿就消失了。
天鸢愣愣的道了谢。
九狱眼神轻蔑的回道:“我只是试试这几颗头颅的元素属性是否保留,谁是为了给你治伤。”
天鸢拿这条九头蛇也没办法,便绕开这个话题问道:“我们要怎么上去?”
“爬上去。”
天鸢瞪大眼睛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你说呢?”
天鸢朝四周望了一眼,只能认命的紧了紧身上的蛇皮和腰间的荷包,又将灵兽谱塞在了怀里。
衣襟敞开间,九狱看到了一抹鲜红。
“你胸口受了伤?”
天鸢赶忙摁紧了两边的领口道:“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瞒下血誓这件事,但从小到大,她习惯了大事小事都自己扛。
反正有些事就算说出来了也没人在意,又何必说呢?
天鸢朝九狱笑了笑,便试了试旁边的石壁,准备攀爬。
九狱似乎并没有下来的意思,依旧挂在天鸢的脖子上。小雏鸟见了,便用爪子勾住了九狱的尾巴,在玩着荡秋千。红龙当然不好意思也挂在天鸢身上,便自己用爪子朝上攀。
地下宫殿离陆地上,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但爬起来也是颇为吃力的。
红龙还好,它是擅长挖洞的鼠类妖兽,拥有锋利的尖爪,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就登了顶。天鸢却是一路上一边喘一边爬,双眼都有些恍惚了。
“九狱,先从我身上下来好吗?”
九狱正悠哉的用尾巴甩着小雏鸟玩,闻言敷衍道:“我灵力流失,全身都没有力气。”
“你......咳咳!你太重了!”
“明明比以前轻多了。”
这条蛇,这条蛇,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天鸢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隐藏在她心间许久的问题:“你是公是母?”
“非公非母。”
“原来九头蛇是双性的啊......”
“非也,九头蛇一千年才成年,成年后才能决定性别。”
这个回答让天鸢吃了一惊,她虽目视前方,小心的在攀爬,但心神还是分了一缕在九狱身上。
“那你如今多少岁了?”
“九百九十八岁。”
“九百!九十八...那还有两年你就成年了......”
“是啊。”九狱说到这,头颅们都纠结在了一起。“一成年便要开始繁衍子嗣,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理想的蛇类妖兽。”
天鸢想到九狱的品种,便也明白它心中的忧虑。
“那我们多去妖蛇的蛇窟,兴许便能找到。”
九狱停止了尾巴上的游戏,有些认真的开口问道:“你愿意带我去?”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人类,你对我有所求吗?”
天鸢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才回道:“我所求的是活着,你能帮到我吗?”
九狱想了想,斟酌着道:“只要不威胁到我的性命,我会护你。”
“......除了大姐以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是有蛇说要护着我呢。”天鸢抬起头,天似乎已经亮了,她们离洞口也越来越近。手上的力道加重,天鸢双脚踩在石块上道:“我答应你的,说到做到。不过我得先回一次花山迷雾。那边还有事没有了结......”
然而话还没说完,左脚边的石块突然一阵松动。天鸢惊叫了一声,正要下落。突然肩上一轻,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我既说了要护住你,自然便会护住。”
身子一轻,天鸢被纳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不过几个起落,她便随着那个怀抱落在了陆地上。
脚,踏踏实实的踩在了泥土中。
耳边,似有一阵微风吹过。
天鸢的目光所及之处,有银色的发丝将她围拢在中间,状若回护。
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张妖艳绝伦的脸庞。
一头如月似梦的银发,一双细长妖异的银色双眼。唇色嫣红,鼻梁挺立。竟看不出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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