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天地万物褪去。
只余下两个巨大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战斗。
它们都是鸟类妖兽。
一只金光罩体,长有六翼,仿若太阳初生。
一只通体全黑,羽翼遮天,仿若黑夜降世。
两只鸟类妖兽在空中激烈碰撞,金光与黑夜交替,一时间天地风云皆是变色。
好强,好强的妖兽!
不,这已经不算是妖兽的力量了......
然而就在两人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一支冷箭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那只黑鸟的近前。黑鸟想要躲避冷箭,但金鸟却不依不饶。在冷箭与金鸟的夹攻下,黑鸟慢慢地处于弱势。
然而就算这样,它也没有放弃。那双熏黑的眼睛里,充满着浓浓的战意。
不畏天不畏地不畏任何险阻,它就是要战!战他个天昏地暗,战他个日月无光!它是铁羽黑背鹫,只为战斗而生!
六日六夜,在那样的劣势下整整六日六夜。
就在金鸟和那个放冷箭的人类就要坚持不住时,铁羽黑背鹫终是因为力竭被他们斩于山下。
如此过去了两千余年,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它的血肉早已消融,羽毛早已风化,但那铮铮铁骨却依然屹立于世,不曾倒下分毫。
当天鸢看完这一切后,心中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信仰呢?
两千余年,灵魂不灭,战意不减。
天鸢睁开眼时,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她。她不知道它是通过什么神秘力量复生的,但她知道它走不出这块地方。因为走不出,所以两千年前的余恨依旧未消。它至今仍念念不忘的要战胜当初的六翼金鹏,即现在的金乌神。
“真是傻瓜。”天鸢伸出手抚上了骨架。
骨架,如今该称作铁羽黑背鹫并没有躲。
“以二敌一,该低下头的是他们不是你。”
“唳!”铁羽黑背鹫觉得败了就是败了,敌人是一个也好两个也罢,光明正大也好偷袭暗算也罢,它只认成功和失败。败了就是败了......
“铁羽黑背鹫,你想要离开这吗?”
“唳————”它想,疯狂的想!
“进入灵兽谱跟我走吧,去继续你两千年前的挑战。”
“唳?”
“你是真正的战士,你值得堂堂正正的战斗。我会带你去千鸟郡,去找那所谓的金乌神!”
幽蓝色的火焰一跳,铁羽黑背鹫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天鸢。
天鸢毫不犹豫的朝铁羽黑背鹫伸出了右手。
“跟我走吧!”
“唳—————————————”
铁羽黑背鹫主动低下额头,天鸢念出了收伏咒。一瞬间,灵兽谱竟剧烈的震颤起来。而在天鸢体内沉睡的连进也恍惚间睁开了眼睛。
当他透过天鸢的眼睛看到铁羽黑背鹫时,整个灵魂都有些不稳了。
铁羽黑背鹫生前与六翼金鹏一样,已经是触到神之边缘的灵兽了。它比九头蛇和五毒蛟更强,即便连进对自己制造的灵兽谱很有自信,也不觉得它能承受得住这等存在。
连进刚要提醒天鸢放弃,却不料铁羽黑背鹫已经朝灵兽谱中的空白页俯冲而下。
完了!我的灵兽谱!
然而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灵兽谱依旧完好无损,但那空白页上却多了一只铁骨铮铮的骨鸟,名唤白骨鹫。
白骨鹫啊,看来这铁羽黑背鹫变成白骨后实力下降了两级。如今也就跟九头蛇差不多。
不过被这丫头收伏,大概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吧。
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连进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上次为了从那只幻梦蝶编造的梦境中醒过来,可把他的灵魂伤的不轻。
而抱着灵兽谱的天鸢却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相反她想的比连进更多。
“不用担心实力被禁,我只想带你过去,并不想占有你。”
听到天鸢的保证,原本因为实力倒退而充满焦虑的白骨鹫重新恢复了平静,灵兽谱内渐渐一片祥和。天鸢摸了摸红龙温暖的毛发道:“走吧,想必秦大将军他们也等急了。”
走出荆棘丛后,秦雷已经焦急的跑了过来。
“丫头,没受伤吧?”似是不放心,秦雷拉过天鸢的胳膊,前后上下的检查了一番。那模样像极了一位等待女儿归来的父亲。天鸢心里一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对了,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何事?”三人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天鸢。
“我跟你们一起去千鸟郡。”见秦雷就要反对,天鸢先开口道:“我许下了一个承诺,要带一只妖兽去千鸟郡。所以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用觉得为难。”
“这是真的?”秦雷皱眉看向了天鸢。
“真的。”天鸢回视着秦雷。
“唔,那天鸢姑娘要不要先去家中打一声招呼?还是说天鸢姑娘已经去过了?”云墨是怕天鸢在千鸟郡万一有什么闪失,不好交代才有此一问,但天鸢却偏过头没有做声。
“天鸢姑娘?”
“我......很晚了,我想去休息了。”天鸢脚步匆匆的往回走了起来。
云墨与秦雷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疑惑。
夜深了,当一行人回到山洞后,天鸢主动要求守夜。显然之前说的想休息不过是借口罢了。其实她根本睡不着。秦雷看着坐在火堆前的天鸢想说什么,却被云墨拉住了。
云墨朝他摇了摇头,独自走到天鸢旁边坐了下来。
秦雷以为云墨会问什么,但他只是默默的坐在天鸢身旁并没有说一句话。渐渐的,眼皮有些沉重,秦雷确实累了便靠着石壁睡了过去。而秦丹早就在旁边呼呼大睡了。他向来不会想太多,也就是俗称的没心没肺。
啪嗒——
安静的夜色下,火堆上爆了个火星,让沉思着的天鸢醒过了神。她这才发现旁边的云墨。在火焰的照耀下,云墨清秀的五官变得异常柔和。
他转过脸朝天鸢笑了笑。
天鸢楞了一下,亦回以一笑。
随后两人又各自转过头看向了前方的火焰。
“你似乎不喜欢提起你的家人。”
先打破沉默的是云墨。天鸢双眼闪了闪,说出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从在秦家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很会窥探人心,亦很懂得进退。若不是知道你是秦家的奴仆,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贵公子呢。”
“贵公子可不需要懂得进退,他们本就高人一等。”云墨转动了下火堆中木柴道:“我六岁前也是一户高门中的公子。可惜世道变迁,境遇无常。公子有一天也会沦为乞丐,而乞丐有一天说不定也能当上皇帝。这就是命,无人能够抗争......”
“命吗......”天鸢用手撑着地面看向夜空中的星星道:“有的时候可能的确是的。有些人,注定成不了家人,哪怕他们有血缘关系。有些事,注定与你想象的背道而驰,哪怕你曾经非常努力过。”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见过......自己的墓碑吗?”
天鸢的一句话,让原本正在转动木柴的云墨停住了动作。
“活人的墓碑......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可能他们觉得她已经死了,亦或者希望她已经死了。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所以他们才这么讨厌她。然而想了又想,她也不过是阻拦了他们最爱的那个孩子的路。所以一切的根源不过是不爱罢了。”
“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不爱,为什么要生下那个孩子呢......为什么要让她带着被爱的希望呢......”
天鸢敛下双目,用双臂抱紧了自己。
深夜,真的好冷啊。
云墨想要脱下外袍给天鸢披上,然而就在这时,天鸢怀中的灵兽谱轻轻震动了一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天鸢不可控制的站起身道:“九...狱......”
灵兽谱自天鸢胸口飞出,天地间霎时一阵扭曲,周围的树木哗哗作响,一个巨大的虚影从灵兽谱中升腾而起。
然而还没等云墨看清那是什么,虚影随即便幻化成了人形。
那人拥有一头如月似梦的银发,双唇嫣红,身形修长,那赫然便是九狱。
它的伤并没有好,但它仍旧选择在此刻睁开了双眼。
银色的瞳孔,如水晶一般剔透,此时正印着天鸢双眼通红的样子。
“怎么?又迷路了?”
惑人的声线响起,九狱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天鸢的发顶。一瞬间,晶莹落下,天鸢飞扑进了九狱的怀里。冰冷,坚硬,却让人莫名的觉得安心。
九狱轻笑了一声看向云墨道:“你回去吧,她并不是很喜欢外人在此时接近她。”
云墨由于太过震惊,一直维持着脱下外袍的动作。此时他赶忙重新穿上。待外袍整理服帖后,云墨的神色间已经恢复了平稳,他朝九狱点了点头,便镇定的往石洞内走去。
至始至终,他也没回过头。
九狱也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是抓住天鸢的双手道:“轻点,我伤没好。”
天鸢想到九狱的伤,赶忙松开双手有些无措的站在了原地。
“不是说,只在在乎你的人面前掉眼泪吗?”
天鸢微笑着擦了擦自己眼睛道:“九狱......不就是吗?”
“我吗?”九狱用手指勾起天鸢的下巴帮她擦着眼泪道:“嗯......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了,那只老鼠和那只鸟呢?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它们之前刚经历了几场大战,总得让它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大战?什么大战?”
见九狱好奇,天鸢拉住它的银杉道:“这些事还得从你昏迷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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