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徐光水所述那样,路两边的大楼外观斑驳,路面上坑洼处用柏油填补,放眼望去,一块一块的,就像满是补丁的破衣烂裳。
人行路边的道牙子还是老旧的水泥块,由于年久失修,水泥块早就磨没了棱角,犬牙交错,参差不齐,很不美观。
交通秩序倒是不错,行人车辆都能遵守交通规则,很少有擅闯红灯的情况出现。
另外街道整洁干净,不时看到有环卫工人清扫垃圾。
仅从这两点来看,值得称赞。
穆广森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开车在老城区绕了一大圈,才通过德春江大桥,奔向新城区。
开了十来分钟,车子一进入新城,宽阔的公路,平整路面,和老城区相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路灯纷纷亮起。
只是望着路两边,厉元朗微微一皱眉头,问徐光水:“这里倒是肃静啊。”
徐光水点头赞同,“可不是嘛,你看这些高楼大厦的亮灯情况,足以看出入住率不乐观了。”
穆广森插言道:“我听人说,有些开发商专门雇佣民工到尚未卖出的空楼盘里,每天晚上六七点钟陆陆续续开灯,九十点钟陆陆续续关灯,以此营造出万家灯火的景象。”
徐光水轻轻摇头说:“这里倒没有这种现象。新城建设的初期目标,针对的群体是回迁户。只是由于诸多原因,吸引力不强,一直没有达到当初愿望,才造成现在人少楼空。”
厉元朗摆手示意,穆广森把车停在路边。
之后,厉元朗和徐光水纷纷下车,在新城区的街道上边走边看边聊。
“光水,你说说是什么原因造成入住率不高?”厉元朗问道。
“新城建设是王市长在任上推动进行,其实这项工作主要是陈书记力促的,王市长不过按照陈书记意思执行罢了。”
“当时,对这笔资金的使用,有两种不同意见。一种以常务副市长邝早辉为主,坚持用在棚户区改造上面。”
“而另一方则以赵信副书记为首,他们认为,老城区棚户改造,对开发商吸引力不高,莫不如采取置换方式,把棚户区这块地皮交给开发商做商业开发。”
“同时建设新城区,让棚户区的拆迁户搬到新城来。如此这样,开发商有了好地,不愁新房卖不出去,也给拆迁户解决了住房问题,两全其美。”
“最终,陈书记拍板,采用了赵信这方意见,全力建设新城。”
“只是在执行过程中遇到麻烦,市一中、市六中以及市二院,先前在新城区建立分校的计划迟迟未能推进,这才是造成入住率不高的主要原因。”
“市一中是全市重点高中,市六中是全市重点初中,市二院同样也是全市出名的医院。他们不搬来,就缺少足够吸引力,老百姓当然没有购买欲望。因此,才造成回迁户不买账,销售前景黯淡。”
厉元朗驻足抬头望了望四周高楼,果不其然,每栋楼亮灯住户非常少,他大约查了一下,最少的才五户,最多也超不过十户。
是够少的了。
“他们不搬来,除了以上原因,还有这里距离老城区太远的缘故。”
徐光水轻叹道:“是这样。刚才我们开车过来你也看到了,车子过了江桥,还有十分钟的车程。这些单位若是在新城开分校和分院,势必会从原单位抽调一批人来此上班。”
“大多数人都住在老城区,是的,现在家家都有私家车。不过,夏天还好说,遇到冬天,赶上下大雪,交通就不便利了。所以说,大家都不愿意来。硬来的话,职工们反对呼声太高,并且因为这事,闹出许多风波,都上省电视台的新闻栏目了,反响很大。”
“为这事,王市长遭到省领导严厉训斥。本来他就有肝病,受此批评,肝病更加严重了。”
厉元朗走了几步站住,掏出香烟分给徐光水一支,二人点上火之后,厉元朗问道:“光水,有个问题我挺纳闷,你说新城为什么建的这么远?”
徐光水的烟头使劲一闪,岔开话题说:“厉市长,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也好。”
吃饭地点位于新城不远的一处鱼馆。
这里因为距离德春江近,以加工德春江活鱼为特色,生意蛮兴隆。
考虑到厉元朗身份特殊,徐光水他们一行三人是从后院进入的。
在已经预定好的雅间里,桌子上早就摆满六菜一汤。
只有一个凉菜,其余都是以鱼为主,就连那碗汤,都是鱼肉丸子汤。
菜上还冒着热气,都是刚刚端上来摆好的。
穆广森伺候厉元朗他们坐下后,知趣走到外面,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吃。
现在的穆广森,不再是从前那个生瓜蛋子,察言观色方面大有长进。
徐光水给厉元朗斟满一杯酒,端起酒杯说:“厉市长,欢迎你。我干了,你随意。”
一两的酒杯,徐光水扬脖一口喝光。
厉元朗没有托大,同样一饮而尽。
徐光水暗喜,厉市长给的面子足够大。
二人边吃边聊,话题不由得扯到新城选址的问题上来。
此时的徐光水已经干杯白酒下肚,微微有了醉意。
他夹起一口鱼肉边嚼边意味深长说:“厉市长,这么跟你说吧,新城选址的时候,有个道士拿着罗盘在市郊走了三天,最后才选中这个位置。”
厉元朗频频点头,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是有人迷信这里是块风水宝地了?”
“那是自然,选地的道士,拿走的好处最低不少于这个数。”徐光水伸出一只张开五指的巴掌。
“五万?”厉元朗惊问。
“后面再加个零。”
五十万!
乖乖,看个地就能揣进腰包五十万,这可比抢钱来得快。
可关键是,这笔钱谁出?
徐光水摇头晃脑道出实情,“这么一大笔钱,当然不能由市里面出,也没有出钱的地方。开发商有钱,五十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毛毛雨,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轻而易举赚回来,赔钱的买卖谁会去做。”
“德平新城的开发商是哪个?”厉元朗看似不经意的端起酒杯,随口问道。
“嘉明房地产公司,老板名叫田嘉义。”
田嘉义,厉元朗记住这个名字了。
他沉思着,并没有往下询问,让道士看风水的做法是由谁决定的。
这样问,一个是话题敏感,徐光水嘴巴再大也不会说。
另一个,显得他没城府,这么一个简单问题,猜也猜得出来。
无外乎是在陈玉书和王海臣二人之间。
很明显,他们两个,一个是市委书记,一个是市长。
也只有他们做出决定,才能成为最终决定。
厉元朗暗自分析,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酒过三巡,厉元朗又和徐光水聊起范友成精诚化工诉讼案一事。
徐光水此刻喝得脸红耳热,兴奋盎然。
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烟头凑近厉元朗打火机的火苗,点燃后深吸一大口,说:“精诚化工放着自己的废料处理设备不用,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委托源泰化工处理废料,本身就有问题。”
“范友成这个人,拔了毛比猴都精明。他这么做,表面上看是为了省钱,我感觉,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那个曾泰,他明知接下一单赔本买卖,倾倒废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是的,最后有人替他顶了罪,他自己也躲起来不见踪影。”
“经此一事,源泰化工已经人去楼空,彻底破了产。我就弄不懂,曾泰为什么这样做?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这件事还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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