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的时候,巴氏清的庞大车队才抵临陈庆府邸,在大街上排出了数百米长。
隆冬季节,身着褐衫的力夫喊着号子,八人合力才能艰难地将木箱从车上卸下来,落地后发出沉重的闷响。
巴氏清坐在门廊下,不断吩咐管事盯紧一点,千万别出了岔子。
“老夫人,久违啦。”
陈庆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拱手致意。
“陈少府,别来无恙。”
巴氏清立刻从锦墩上起身,微笑着还礼。
“听闻昨夜宜春宫混进了刺客,看到您安然无恙老身就放心了。”
“之前答应入股银行的一百万贯筹备齐全,加上些许薄礼,今日给您一同送了过来。。”
“您着人清点一下。”
陈庆惊讶片刻,畅快地笑道:“老夫人,您可真是个爽利人。”
一贯是一千枚半两钱。
一百万贯那就是10亿枚啊!
当然巴氏清送来的肯定不会都是铜钱,黄金应该占据了绝大多数。
按照后世的购买力,这笔巨资相当于100亿!
巴氏清能在不到一个月之内,拿出上百亿的现金,实乃当之无愧的大秦第一女富豪。
“陈少府为国为民,日夜操劳。老身既答应了入股,怎能拖您的后腿?”
“况且银行开设起来后,我等商家金钱流通、存储也方便了很多。”
“此乃利国利民之事,老身岂能不全力支持。”
巴氏清拿出了天文数字的一笔巨款,却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神态依旧谦虚和蔼。
“老夫人,本官一生很少服人。”
“您算一个。”
陈庆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说道。
卓氏、程氏、乌倮这等天下闻名的豪商他全部打过交道,没有一个及得上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在封建集权社会,哪怕家资巨万又有什么用?
巴氏清没有被富可敌国的财富冲昏头脑,始终谨小慎微,戒骄戒躁。
陈庆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人,后世被称为‘高铁一姐’的丁书苗。
这位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早先只不过是个走街串巷卖鸡蛋的。
后来听说卖煤挣钱,就一门心思开始钻营其中的门道。
当时煤炭的出坑价极为低廉,难点在于运输上。
陆运最为划算的方式莫过于走铁路,但这需要批条。
人人都知道把煤卖出去就能赚大钱,火车皮的批条极为紧俏,许多神通广大的人物有时候也不见得能批下来。
丁书苗一穷二白,家里也没关系。
她就靠着每天赖在铁路局领导的宿舍,一遍遍登门造访。
人家不在,她就帮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甚至被人辱骂驱赶也不为所动。
等时间长了,她的诚意终于打动了对方。
丁书苗顺利地拿到了千金难求的火车皮批条,从此一发儿不可收拾,篡取了数十亿的财富。
巴氏清的手段没有那么下作,但同样是以诚动人。
陈庆要粮,她就献粮。
陈庆要钱,她就送钱。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乌倮等人嗤之以鼻。
巴氏清却好像当成了真的,把他的话奉为圭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陈庆要是再压榨她,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了。
“陈少府过誉了。”
“老身一介商贾,如何当得您这般赞许?”
“卓氏、程氏都是巴蜀之地的后起之秀,论起经商之道,比老婆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程家才短短数十年,已经积累起诺大的身家。”
“卓氏……”
巴氏清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陈庆突然神色大变。
“老夫人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程家短短数十年……陈少府您莫做他想,老婆子就随嘴那么一提。”
巴氏清紧张地说道。
“您提得可太好了!”
陈庆一拳头砸在掌心,眼中露出几分凶光。
程氏!
上次他灵光一闪,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在巴氏清的提醒下,总算想起来了!
卓家世代皇商,造反的可能性不大。
程家……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祖上是秦灭六国后,被发配到巴蜀之地。
妥妥的六国遗民!
而程家的靠山是李斯。
世人皆知他和李斯不对付,程稷为何态度那么恭顺呢?
他就不知道李斯倒了,程家也要受牵连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庆越想越觉得程家一定包藏祸心。
他一旦被刺身亡,煤铁工业体说不准就半途夭折。
而李斯重新掌权,程家是最大的受益者!
再加上……
婚礼上混进来的那伙死士装备精良,虽然用的多是青铜兵器,但明显年份不算太久。
咸阳城的六国故旧全被黑冰台严密监视着,上哪儿去打造兵甲器械?
“老夫人,您可帮了我大忙啦!”
陈庆抓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
“陈少府,您这是……”
巴氏清语气担忧地问道。
“没事。”
“之前有个想法不太通透,经您提醒豁然开朗。”
陈庆连忙岔开话题。
巴氏清见状,也知趣地和他聊起了别的。
只是她心中有种预感,程家怕是要遭逢大难了。
——
日落时分。
价值一百万贯的财货全部清点入库。
陈庆送别了巴氏清后,立刻遣人叫来了赵崇。
二人商议许久,想法渐渐达成了一致。
“陈少府所言有理。”
“在下立刻加派人手,监视巴蜀程家在咸阳的一举一动。”
“此獠隐藏甚深,一旦揪出来,就是条大鱼啊!”
赵崇兴奋地说道。
陈庆不置可否。
程家算什么大鱼?
连始皇帝外出游玩的行踪都能被人泄露,而且黑冰台还查不出刺客的来历。
这绝不是区区商贾能够办到的!
陈庆现在只想知道,李斯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按照道理来讲,应该不会。
可就怕他狗急跳墙啊!
“夫君。”
“赵统领也在。”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嬴诗曼身着盛装,挽起发髻,款款走进屋内。
陈庆还纳闷府里的侍卫怎么敢放外人进来,一见是她,顿时了然。
“参见公主殿下。”
赵崇站起来行了一礼,给陈庆打了个眼色:“小人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待他走后,屋子里安安静静。
陈庆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烛火的映照下,嬴诗曼的表情似嗔似忧,轻咬着下唇,像是有什么牢骚要发。
“公主……夫人。”
陈庆老脸微微发红。
二人大婚之夜被刺客惊扰,未能走完洞房花烛的流程。
今天白天奔波劳碌,也没顾得上去看她一眼。
怪不得对方有些生气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夫人?”
嬴诗曼娇嗔薄恼。
“当然知道。”
陈庆厚着脸皮笑了笑,“天色已晚,我们去歇息吧。”
嬴诗曼一听这种话,立刻红了脸,连先前想质问他的话都忘了。
陈庆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事出有因,害的夫人独守空房,罪过罪过。”
“你……无礼。”
嬴诗曼不自觉地挪动脚步,羞怯地说道。
“夫人何须害羞,你我三书六礼,结成连理。”
“夫妻敦伦,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嘛。”
陈庆反驳道。
嬴诗曼臊得俏脸通红,突然间想起他以前拈花惹草的行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惯熟此事。”
陈庆嘿嘿一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出去练技术嘛!”
“今天就让你看看,练习时常两年半的练习生实力有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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