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汤?抹头?”
扶苏完全想不出二者有什么关联。
“司丹康,即兰泽。”
陈庆做了个抹头的动作。
古人同样爱美。
历史上最早记载的头油,出自战国美男子宋玉的《神女赋》,其中有句“浴兰泽,含若芳”。
兰泽,是用油脂浸取出花卉的芳香成分,抹在头上既乌黑亮丽,又芬芳怡人。
若芳,大概是某种口气清新剂。
不要怀疑古人的智慧,当财富权势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们比你想象中更会玩。
西汉马王堆汉墓中曾经出土过‘兰泽’的实物。
到了东汉时,随着芝麻种植的推广,油脂产量大幅增加,头油产业也蓬勃发展。
经学家刘熙记述:香泽者,人发恒枯悴,以此濡泽之也。
可见头油当时已经在富贵人家广泛普及。
别的不说,陈庆府里的败家婆娘哪个也没少用。
他做个油炸食品,嬴诗曼这里舍不得那里舍不得。
自己对镜梳妆的时候,抹起来那叫一个顺畅自然。
“斯有包氏父子……”
陈庆暗暗吐槽完毕,抑扬顿挫地讲起了那部经典老电影。
每个人都笑包国维,每个人都是包国维。
“王游就是下一个小包呀!”
“色厉内荏,捧高踩低。”
“越是心虚,越喜欢显耀自己的身份,唯恐别人看他不起。”
陈庆感慨地叹道。
扶苏缓缓点头:“想不到侯府中竟有此类人。”
陈庆笑了笑。
你当然不会认识他。
亲儿子和干儿子能一样?
太子大驾光临,王元、王威肯定要被拉出来混个脸熟。
王游估计连端茶倒水都得靠边站。
“改天若是遇上……”
“殿下无须费心了。”
陈庆打断了扶苏的话头。
“老侯爷待他不薄,该给的都给了。”
“他自己不识大体,日后落得何等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陈庆的善心还没泛滥到去在乎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说话的功夫,路过的一家酒肆还没打烊。
店里的掌柜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客人登门。
陈庆给每人要了份大碗狗肉汤,一边等待一边和扶苏说着闲话。
“店家,别忘了多放葱花多放盐。”
他不忘回过头去叮嘱。
“本……我倒是突地想起一事。”
“过两日夏至,父皇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
“之前那次鹿肉宴,弟妹们都念兹在兹。”
“不如咱们再办一次如何?”
扶苏期待地问道。
“大热天的吃什么火锅?”
“吃个烧烤还差不多。”
陈庆抬起头:“陛下刚嫁出去女儿,这就大宴群臣了?”
扶苏顿时尴尬地愣住,支支吾吾地说:“与乐平皇姐无关。”
“别说了,我懂。”
陈庆用力点头。
搁谁家里守着这么个老仙女,当家长的不得愁坏了呀?
嬴元曼远嫁巴蜀,是该正儿八经庆祝下。
“包在微臣的身上。”
陈庆面对扶苏的时候,忍不住生出愧疚的心思。
造嘛反呀造反!
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行吗?
皇帝是你老丈人,太子是你大舅哥,公主是你老婆!
凑合着过吧。
一行人喝完狗肉汤,酒意消解了大半。
他们还得去辛家露个脸,免得被人说不告而别。
“姐夫。”
刚回到辛府,王芷茵似是等待了许久,匆匆忙忙迎了上来。
“陈庆。”
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咬着下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姐夫,辛将军方才到处寻你。”
“我特意来通传一声。”
王芷茵乖巧地说道。
“本宫这就过去。”
扶苏不疑有他,匆忙朝着宴会厅走去。
“闯祸了?”
陈庆歪头打量着对方。
“你怎么……知道。”
王芷茵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羞愧地垂下头。
“咦?”
“今日咱们来喝喜酒,你能闯什么祸?”
陈庆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歪打正着。
“你总不能酒后乱性,把谁给打了吧?”
王芷茵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我岂会那样冒失,是……”
“别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陈庆不耐烦地催促。
“乐平公主邀我等去观赏她的陪嫁。”
“其中那梳妆台是姐姐特意命匠人打造,装饰华美。”
“我听她一直夸耀不休,烦人得很,就随手戳了那么一下。”
王芷茵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戳哪了?”
陈庆不由地认真起来。
“戳在梳妆台的镜子上,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它就裂了……”
王芷茵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真没用多大的力气,或许它原本就有暗伤。”
“走,先带我去看看。”
陈庆一把拉住她,快步往前走。
这不是钱财的问题。
良辰吉日,大婚之期。
镜子无缘无故破裂,绝对会被视为不祥之兆。
陈庆现在只想让嬴元曼顺顺利利完成婚礼,早早启程奔赴巴蜀。
辛府中宾客众多。
嬴元曼的嫁妆一部分摆在院子中,一部分贵重物品存放在屋里,供人观赏浏览,夸耀财力。
王芷茵在头前带路,像是做贼一样招招手,带陈庆进了一间大屋。
“就在那里。”
梳妆台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陈庆一眼就看到了镜子中清晰的裂痕,顿时脑瓜子嗡嗡的。
“陈庆,有办法修好吗?”
王芷茵小声问。
“有!”
“不过是一点小伤,把它对齐就看不出来了。”
陈庆压下暴躁的情绪,语气平静地说。
“真的?”
王芷茵惊喜交加。
昔年秦国伐燕,王翦为主帅,副将是辛胜。
两家一直交好,要不然也不会全家都来给辛岳贺喜。
她虽然讨厌嬴元曼,却不想给辛家添麻烦。
“镜子就是我指导工匠做出来的,我能不知道?”
“去去去,少在这里添麻烦。”
“你去找诗曼她们,差不多该散席了。”
陈庆推着她往外走。
“不用我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
好不容易把王芷茵赶走,陈庆立刻返回去找了块绸布把梳妆台盖好。
他急匆匆去找到韩信:“出了点小状况,你速去百巧楼取一面梳妆镜过来,越快越好。”
“千万别声张,一定包裹严实,别让外人看出来。”
韩信不明就里,但是看他脸色严肃,颔首致意后拔腿便走。
陈庆心烦意乱地来回踱着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韩信才风风火火的赶回。
“走,快跟我过来。”
陈庆打了个眼色,带着韩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护卫身旁经过。
一刻钟后,两人姿势别扭地走了出来。
“撤。”
陈庆怀揣着半块碎镜子,心里把王芷茵骂了个狗血淋头。
幸好最后有惊无险。
要不然嬴元曼的婚事吹了,我非得打爆你的头不可!
——
翌日。
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陈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出门洗漱。
“站住。”
嬴诗曼神色不悦地叫住了他。
“夫人,早啊。”
陈庆睡眼惺忪地打了个招呼,头也不抬地往门外走去。
“回来。”
嬴元曼又喊了一声。
“夫人,大清早的,你怎么回事呀?”
“我招惹你了?”
陈庆不由发了起床气。
“百巧楼的管事早上来通报,昨天深夜你安排你那好侄儿去叩门,取走了一面玻璃镜。”
“东西呢?”
“去哪儿了?”
“送给谁了?”
嬴诗曼连珠炮般发问。
“有这回事吗?”
“我怎么忘了呀!”
“好像确实是啊,我回头想想。”
陈庆打起了哈哈。
王芷茵早早起来练了一套枪法,回房洗漱之后准备去吃饭,恰好见到嬴诗曼堵住陈庆兴师问罪这一幕。
“现在就想。”
“想不出来,今天你也不用去内务府当值了。”
嬴元曼脸色冰冷,态度十分坚决。
“不就是一面镜子嘛,夫人何必小题大做。”
陈庆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柔地按捏起来:“我十倍还你。”
“你们……在说什么镜子呀?”
王芷茵犹犹豫豫地问道。
“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陈庆摆手作驱赶状。
这傻丫头怕是没好意思跟外人说自己差点闯下大祸。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一直糊涂下去吧。
嬴诗曼拔高了音量:“陈庆昨夜不知与哪家的女子私会,还命人去百巧楼取了价值三万金的宝镜相赠。”
“芷茵你来得正好。”
“咱们就看看夫君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王芷茵惊愕地嘴巴都合不拢。
“陈庆,你不是说……”
“我说你就信呀?”
陈庆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
你脑子里再缺根弦,还知道尾随在后面暗中保护我。
我岂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真当我分不出好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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