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一直以来都有供奉灰仙的传统，灰仙保佑我们村子财源广进，几乎每一家的年轻人外出务工之后都有了不低的收入，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当了老板，小有成就。”
李老伯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捏着嗓子眼在说话，让人听着忍不住冒鸡皮疙瘩。
灰仙，五仙之一，也就是通俗一点说的老鼠，通常被认为是有聚财的能力。
沈和搓了搓立起来的汗毛，耐着性子仔细听着。
“但是那些年轻人在外做出名堂之后就很少再回来，还带走了妻儿到城里安家，因此村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几乎只剩下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了。”
“虽然人气减少，但我们这些剩下的人供奉灰仙的心依然诚，祈求保佑我们的儿孙能够事业辉煌。”
“但是事情的转变是在一个月前发生的。”
李老伯顿了顿，声音陡然沙哑了起来。
“一个月前的某天早上，每家每户的门前都出现了若干只死老鼠，排列整齐划一，像是有人刻意为之，都是被咬断了脖子立刻毙命。”
谢知微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门前出现死老鼠，这对供奉灰仙的人来说无疑是大不敬，也像是大灾前的预兆。
“村子里的人认为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示威，也是立马就开始调查这件事，但是却无功而返，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之后虽然每天早上这件事情都会重复发生，总有新鲜的老鼠尸体会被搁置到每家人的门前，但始终抓不到罪魁祸首。”
“有的人不信邪，开始连夜蹲守在自家门前发誓要逮到幕后黑手，最后也确实有人看见了。”
“是黑猫？”
谢知微掀了掀眼皮，猜了一句。
李老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
“对，是黑猫。”
“村子里的人是很少养猫的，大家都很忌讳这件事情，生怕养猫挡了自己子孙的财运，就算平常有其他村子里的猫跑进来，我们也会立刻把它们赶走，或者是直接杀掉。”
谢知微皱了皱眉，明显对这种粗暴的行为不赞同。
但对于这种愚昧封闭的村民来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当时发现那只黑猫的村民就追上了它，把它溺死在了井里，但是——”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像是回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就在那只黑猫被溺死的之后几天，那个村民以及他家人的尸体就被整齐摆放在了他家门口，脖子被一口咬断，瞪大眼睛，第一天是他自己，第二天是他的妻子，第三天则是他们还在襁褓中的幼儿，那孩子在他的父母出事之后就被送到了其他村民的家中暂时由他们照料，但是第三天的时候仍然没能逃过一劫。”
沈和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往谢知微边上靠了靠。
“黑猫不是死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老伯缓缓抬起了他苍老浑浊的眼，手莫名抽搐了一瞬。
“猫鼠是世仇，我们供奉灰仙残杀猫，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猫仙采取了复仇。”
“事情越来越严重，到后来不只是在夜晚，白天，甚至是在正午的某个时候都会响起莫名的猫叫声，以及依然会有尸体无端出现在某家门口。”
“再后来，只要是我们在外面发出了一点声音，就会引来猫仙的追杀。”
谢知微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李老伯，慢条斯理来了一句。
“被当成老鼠了吧？”
李老伯沉默了很久，缓缓叹了口气。
“是的，我们供奉灰仙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已经完全沾染上了它们的气息，因此也变成了猫仙猎杀的对象。”
“但是经过这么久以来的观察，村子里的人还是发现了一些能够侥幸逃脱的办法。”
“比如，那些被猫仙杀害的人，曾经都有过残杀猫的经历，再比如，白天的时候并不是完全不能发出声音，只要是在屋内就可以自由交谈，只要控制音量就可以。”
沈和了然地点点头。
“冒昧问一句，那您叫我们来您家的目的是？”
他不傻，按照李老伯说的这些情况来看，他自身都难保，怎么会又无缘无故带上他们三个拖油瓶，那必定是有所图谋。
李老伯也不瞒他们，只左右扫了一眼在场的三个人。
“因为你们是外来人，只有你们身上没沾染上灰仙的气息，因此也才有可能制止那只闹事的猫仙，还村子一个宁静。”
“制止？我们要怎么制止？那猫仙那么厉害......”
听了李老伯刚才那些骇人的描述，沈和心里有些发怵。
“别怕、别怕，我在你们回来之前，已经请示过灰仙了。”
他指了指院子角落里摆放的香灰坛。
“灰仙的指示是，猫仙虽然强悍，但并非完全不可战胜，只要灰仙附身在你们这些外来人的身上，就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听到他说“附身”，沈和立马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让老鼠上我的身？说是什么仙其实本质上就是畜生......”
谢知微及时扯了他一把，沈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是不是，抱歉李老伯，我不是那个意思......附身当然没问题！只是我有一个问题，灰仙附身是怎么样选人的呢？还是说，我们三个都有可能......”
“这个灰仙自有定夺，并且为了防止被猫仙发现，它附身的时候你们也是不清楚的，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要去试着抓猫仙。”
李老伯瞥了一眼始终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蓝家人，忽然隐秘地笑了笑。
“而且这个忙你们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毕竟，你们现在可是已经被猫仙盯上的人......”
沈和一哆嗦，忽然想起来，自己跟那个蓝家人其实在一开始就犯了李老伯说过的禁忌。
“不能在除室内以外的地方发出声音”。
第一个人因此死掉，不，或者说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们是外来者，按理来说身上没有沾染灰仙的味道，也就不会被认成老鼠。
而且当时蓝家人也在外面说过话，却从那只黑猫手里逃过一劫，说明害死那个温家人的原因或许还有另外一个解释。
“曾经残害过猫的人”。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未必安全。
“李老伯，我有一个问题。”
谢知微举起了手，语气平静。
“你说猫仙只挑那些残害过猫和在外面发出过声音的村民，那你呢？难道没有杀过猫吗？”
沈和下意识想要阻止谢知微提问，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
李老伯说的很清楚，他既然能够活下来，说明他没有犯这条禁忌。
然而谢知微不为所动，依然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老伯回过头，忽而扬起一个略显诡异的微笑。
“当然杀过，并且，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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