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老太太指引的方向,到了城西,见到了她口中说的那座断桥,河边有棵大柳树,我找到了那个戴着大黑墨镜的人。
这爷们带上墨镜酷似谢霆锋,嘴上留着一戳山羊胡,还挺有卖相的。
他身前摆着一个算命摊子,上面写得瞎子算命。若说他是算命的不如说他是卖艺的。因为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拉着二胡,过往的路人不时往他的摊上扔钱。
二胡的声音尤其悲凉,让人忍不住掉眼泪,这不,有几个人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可能是想到了伤心事,望着河里不停的哭。
过了一会儿,他不拉了,一个老太太凑了上去。
“大师,能不能给我算算,我今年都八十了,我有三个儿子,你帮我看看谁能给我养老送终!”
瞎子问道:“你那三个儿子都对你怎么样啊?”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有些抱怨道:“没一个好东西,我顿顿都爱五花肉,老大不给我买,还要把我送养老院;老二倒是给我买,还让我在家住,但是儿媳妇不孝顺;老三也给我买肉吃,但他跟老大一样要送我去养老院。”
这时候我已经来到近前,那瞎子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小兄弟你觉得呢?哪个儿子能给老太太养老送终?”
“你不是瞎子?”我瞪大了眼睛。
瞎子嘴角笑了笑,“我跟世人不一样,眼瞎,心不瞎。”
他在等我回答,我捋了半天,没想明白,按理说,三个儿子都不太具备养老送终的条件。
“日落西山的时候,你有个儿子从这里路过,这个儿子就是给你养老送终的人。”
瞎子最终给了老太太一个答案,然后又开始自顾自地拉起了二胡。
二胡的声音能让人想起往事,我回想着我的往事,过多的是白纸,我没有太多的亲人,朋友同学长大之后也都渐渐远去,我没有太痛苦的事情,也没有值得高兴的事,已经忘记了怎么去哭。
日落西山,瞎子收起了二胡。
“很少有人听我的琴声不掉眼泪,你是一个。”瞎子笑了笑,对我说道。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是褒是贬。
他接着道:“这世间有两种人最为稀有,第一种是从来不犯错的人,第二种,是知错能改的人…其实还有第三种人。”
“哪一种?”我忍不住问。
“不被对错所左右的人。”
“不被对错左右的人…”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这世间本就是对立的,怎能不被对错左右?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说道:“心里没有对错的立场,看问题才能客观,能客观的看待问题,才能看清楚一切的因!”
说着说着,他语气变得凝重,“而要成为这样的人,虽不思善恶,却能容善恶于心,事事不偏不倚,如履薄冰,需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说到这里,我仿佛懂了什么,但又仿佛有一层纸隔着,怎么也捅不破。
就在这时,河边突然来了一支送葬的队伍。
走在最前面披麻戴孝的男子哭得一塌糊涂,他捧着骨灰坛子跪了河边,一边朝河里撒着骨灰一边大声喊着:“妈!您活着的时候总担心没人给您养老送终,今天大儿子给你送终了,您说爱吃五花肉,但是您有高血脂,医生不让吃,您说您不想去疗养院,可是咱家没有透析的设备啊,儿子都是迫不得已啊!妈妈!”
四五十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撕心裂肺,看得我有些心酸。
我看到那爷们手里捧着的肖像,赫然就是下午找瞎子算命的老太太!
瞎子叹了口气道,慢慢掀起了桌上的帆布,一块古铜色的令牌突然出现在了桌子上,正是我找了一天的园主令。
“这块牌子有多沉重晓得吗?”他指着令牌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若能担得起,便拿走吧!”
我犹豫了,似乎有点没出息,因为活了二十多年,肩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过。
但最后,我还是将园主令拾了起来,如果这就是命,我唯有坦然接受,方对得起这一世浮沉。
……
方文园议事的地方叫聚贤厅,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议事。
实际上方文园一年也难得有一次议事,下面有几个堂口,自己接自己摊子,做自己的事。
气氛有些凝重,我坐在上首的位子感觉十分压抑。
能不压抑吗,下面大多是大爷大妈,一个个脸若冰霜,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左手第一位的是那个算命瞎子,叫独龙瞎,右手第一位的是马路上遇到那老太太,叫马神婆,这两人都是园中长老级的人物。
我在最末尾的位子看到了那个偷我令牌的小白脸,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舌头绕着嘴唇舔了一圈,这动作让我很恶心,我总觉得这厮是个变态。
他叫鬼手七,也是个堂主,听说有七只鬼手,捕妖捉鬼如探囊取物。听易姐说这鬼手七倒也不是真的有七只手,而是从小就修炼了祖传的方术,手上功夫十分了得。
这一屋子都是能人,反倒是我这个园主平凡无奇。对于这议事也就是走个形式,我知道这些个堂主大多数都不服我,不过好在有独龙瞎和马神婆压着,这些人不敢说什么。
议事我只提了一件事,在祠堂里供奉土地婆的神位。这些人想了想,也没反对,土地婆虽然是小神,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神仙,那祠堂里本也供奉财神,鬼王,阎君这些神位,也不差个土地婆。
见他们答应了,我松了口气,那天可是答应了林妙音的。这妞在金城的鬼神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这些年到处行善积累香火,听说这些年她已经做了三十三万三千二百多件善事,还差一点点就可以飞升上仙了。
议事一结束,我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大黄去找土地婆,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来到城郊小庙,我和大黄在外面叫她,她没有出来,我伸手敲了敲小庙,那几块砖头晃了晃差点倒了,吓得我连忙拿手稳住。
“咋办呢,没在家。”
“汪!她以前教过我一个咒可以试试?”
“啥咒?”我心里有点小嫉妒,咋就没告诉我呢。
“天灵灵地灵灵,咱家土地有神灵,土地神儿快显灵!汪!”
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
“你可能念错了”我说。
它否定道:“不可能,我当时听着她就是这么念的!”
“你多了个‘汪’字”我说。
“汪!youcanyouup!”
嘿,这狗东西啥时候学会英文了。
“天灵灵地灵灵,咱家土地有神灵,土地神儿快显灵!”我照着大黄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还是没反应,大黄上去嗅了嗅,狗爪子不小心抓到了香炉上,突然一道黄光从小庙上冒了出来。
那光照在我和大黄身上,我只觉得身子仿佛变小了一样,被吸进了小庙里。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一屁股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可能是有仙力保护,屁股没觉得怎么疼。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大黄在下面垫着呢,舌头吐到了地上,昏迷不醒。
我感动的不行,丫终于有点忠犬八公的意思了。
“汪~你大爷的,等爷恢复法力,一定把你打成烂桌子!”它有气无力道。
“林妙音!”
我喊了一声,屋里没人。
我和大黄所在的位子是大厅,大厅里有几道门,不知道林妙音住的是哪个屋。
大黄上去嗅了嗅,指了指最左边的门。
我心想到底还是狗鼻子,丫要是警犬那可了不得,能说话的警犬世间还真没有,警犬大队说不得要把丫拉去配种。
当当当!
敲了敲门,没反应,可能是没在家。
既然主人没在家那就下次再来被,我念了下土地咒以为就能出去了,结果没成功。
咋办,困住了。
要不进屋看看,没准睡觉了呢,这些鬼神不是都是夜猫子。
我轻轻推了下门,没想到“吱嘎”一声就开了。
屋里光线有点暗,不过还能看清东西。屋子很简洁,很简朴,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几个小板凳,该有的家用电器也都有,居家过日子模样。
看来神仙生活跟老百姓没啥区别。
屋子西南角有一张供桌,上面有个小瓷瓶,这小瓷瓶精致的很,上面有梅花的花纹,梅花开的正艳,花枝仿佛探出来一般。
我舅舅就倒腾古董,我倒也懂一些,但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品相的,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我忍不住将梅花瓶拿在了手里,入手有种温润的感觉,仿佛握着二八女子的手,让人有种心动的感觉。
隐隐约约仿佛听到一声女子哀婉的轻叹。
奇了!一个物件能发出人的情绪。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无价之宝。
“汪!给我看看!”大黄跳起来要跟着凑热闹。
我心想这家伙没轻没重的在家整个一破坏大王,可不能让它碰着了。
狗和小孩儿一样,你越不让它碰,它越犟,竟然开始咬我,我把瓶子放回了桌子上,跟它扭打在了一起。
“汪!爷就算没法力,也跟你拼了,咬死你丫的!”
“大爷的,你真咬,狂犬疫苗很贵的!”
咱俩平时谁也不服谁,在家里也经常打架,但在外面掐架倒是头一次。
但是人要点背,一次就够了。
我起身的时候头顶在了桌子上,上面的梅花瓶打了几个晃,我吓得连忙去接,结果手上一滑,没接住!
啪!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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