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蜀皇宫这个冬天很平静,至少孟昶这样觉得。
唐糖那几位整日与师娘肖玉蓉不知忙什么,没怎么折腾。
杏儿康复后依旧伺候孟昶,只是脸带愁容,令孟昶想开口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那两个小外甥偶尔传来清脆的笑声,昭告着平静的背后是新生物的成长。
这个冬天不漫长,很快开春。
孟昶神了下懒腰,对乔公公道:“传昭远。”
不等召唤,如心有灵犀般,王昭远从外走入。
乔公公笑道:“都如你这般,我的老腿也不用跑了。”
王昭远显然有事,对乔公公点下头,神色凝重地对孟昶道:“昨日开始了!”
孟昶一听大喜道:“好。昭远,你办得很好。”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王昭远疑惑地问。
“呵呵,再过几日,你便明白了。”孟昶笑道。
王昭远想了下道:“难道你想借机伐楚?”
孟昶没有正面回答,“呵呵,差不多。”
“是不是太仓促了?总感觉还没准备好。还有荆南夹在中间,你准备怎么处理?”王昭远有些忧虑。
孟昶道:“确实有些急。但若不抓住这几年的时间,待中原平静,我们恐难抗衡。至于荆南,我打算一并……”说着,右手一抓握拳。
孟昶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有他将要夺取的天下。
没过几日,便有使节来访,都是老熟人。大晋的桑维翰与大楚的徐仲雅。
“桑大人不回家看看吗?你父亲他老人家很想你呢。”孟昶看完信,故意问道。信是石敬瑭写的,无非是些祝愿晋蜀两国永世修好的话,只在最后略提了句愿用凤翔、长安等地与蜀换粮。
桑维翰一脸迷茫,道:“微臣不知蜀皇帝是什么意思。我父母早已亡故,埋葬在老家莱州。”
哇塞,好会装,老家跑到山东去了。反正现在兵荒马乱,谁能调查清除。孟昶冷眼笑道:“难道朕认错人了?”
“皇上认错人没关系,倒是有些人认错祖宗,实在让人恶心。”王处回道。他一语双关,得到众蜀臣的一阵哄笑。
桑维翰面不改色道:“微臣奉我大晋皇帝出使蜀国是为了加深两国的友谊,不是为了探讨祖宗的问题。”
“哈哈。”孟昶笑道,“你们晋皇帝除了会用割地和‘认爹’来加深友谊,还有别的办法吗?”
蜀臣俱大笑。
桑维翰的脸色微变,道:“请问蜀皇,我可以将这句话转告给我大晋皇帝吗?”
威胁吗?那你错了。孟昶冷冷道:“你一定要原封不动地转告。另外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的条件我不答应。”
“难道我们的条件不够优厚?”桑维翰诧异问道。
“是很不优厚。”孟昶道,“他称耶律德光为爹,却与我称兄道弟,朕很不高兴。怎么说,朕也得和耶律德光一辈吧。”
蜀臣们纷纷大笑。
赵季良起哄道:“那我岂不成了他的……”
“哈哈。”笑声更大。
桑维翰不愿再受侮辱,道:“待臣回到洛阳禀告我皇,再作定夺。告辞。”
望着桑维翰狼狈地离去,孟昶与大臣们都很爽快。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身后的乔公公:“见到唐糖没?”
乔公公摇摇头。
“快去找。”孟昶道。乔公公慌忙去寻。
“其实用粮草换来那块地盘也不错。”赵季良道。
他的话引来许多蜀臣的点头,孟昶却摇头道:“亚父,那里是李从珂的老窝,是块烫手的山芋。我要得到它,何必用交换。石敬瑭想把它推给我,真会白日做梦。”
李昊笑道:“皇上直接拒绝,还以言讽刺,他会不会很高兴呢?”
“会的,因为他变态。”王处回抢着应道。
“哈哈。”众臣不由又大笑起来。
乔公公回来禀报道:“皇上,唐糖她凌晨便已出宫。”
“糟糕。”孟昶惊道,“快喊我师傅,随我出宫。”见众臣不知所以,道:“退了吧,明日再接见大楚使节。”
桑田很早就在使馆外等候,因为他想见儿子一面。桑维翰就是桑维梅的事实是孟昶昨日派人转告他的。
桑维翰?那个臭名昭著的桑维翰就是儿子桑维梅?桑田不相信。因为不相信,更要看个明白,问个清楚。
桑维翰出来了,身后跟着数十名大晋士兵,他们准备回洛阳。
“维梅。”桑田现在可以确认这位便是自己最喜欢的三儿子,喊了声,惊喜地走上前。
桑维翰望着眼前这位老人,平淡地道:“老人家,您认错人了吧。我乃大晋使节桑维翰。”
桑田老泪快要涌出,道:“不,你是维梅。维梅,你别回去做那些伤宗害祖的事了。你回来,我把粮庄全部交给你,咱们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桑维翰不耐烦地道:“说你认错人了,你还啰嗦什么。将他拉开,我们走。”
“维梅,维梅,你就听爹一劝吧。”桑田不停对远去的桑维翰喊道。
桑维翰不是没有听见,不是没有伤感,不然他为何落了泪?
每个人都会用泪来表达一种情绪,或者因为感动,或者因为做错事。
“他已无法回头。”桑田回头,看见孟昶在身后。
“既然你知道他无法回头,为何还要告诉我真相,让我知道这个逆子的存在。”桑田歇斯底里地喊道,根本不在乎眼前的是大蜀皇帝。
孟昶同情地望着这位老人,道:“也许是我错了,我以为你能让他回头。”
桑田长叹一声,道:“我从来就没有这个儿子!”然后,带着落魄而去。
自己的儿子竟是被千万人痛骂的“汉奸”,桑田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徒弟你没错,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杜逸风道。
孟昶摇头道:“我确实错了,我给这位老人带来了伤害。师傅,是不是真相总能给人带来伤害?”
杜逸风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徒弟心地善良。”
“咱们快点追上去吧,另一个被真相伤害的人可能就在前方等着他呢。”孟昶挥手示意师傅。
唐伯护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挡住了桑维翰的路。
桑维梅来成都,是唐糖凌晨告诉他的。他很淡然,过去了几年,桑维梅与五姨太的事早已忘记,他回来就回来吧。
可唐糖说这个桑维梅就是石敬瑭身边的“狗头军师”桑维翰时,他震怒了。他后悔当年轻易放走了他们,他后悔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竟会给天下百姓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他要去杀了他,不是为自己,是为所有被契丹杀害、凌辱的百姓。
桑维翰昂首道:“我是大晋使节桑维翰,不是桑维梅,你不可以杀我。”
“我不是来杀桑维梅的,我杀的人是桑维翰。”唐伯护朗声道。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杀的就是你这个狗汉奸!”唐糖出现在她七叔的身后,葱指指着桑维翰道。
“唐糖,你回去。”唐伯护大声呵责。他知道杀一个使节的后果,他不会牵连自己最喜欢的侄女。
“杀的就是你这个狗汉奸!”童音传来,是他的小儿子,十岁多点的唐水。
“水儿,你来做什么,快去‘之家’上课。”唐伯护大声训斥。
桑维翰怒道:“没想到成都百姓如此没有礼数,当街侮辱他国使节。”
“侮辱你算是客气的。”围观的百姓听后大怒,将手中的菜叶子鸡蛋等等物品扔向他。
桑维翰及身后士兵来不及闪躲,霎时浑身污秽不堪。
“大家停停,能让我说两句吗?”急急赶来的孟昶挥手阻止大家。
桑维翰见孟昶亲自到来,有些意外,讽刺地道:“蜀皇帝果然聪明,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让我出丑。佩服佩服。”
孟昶懒得跟他解释,对百姓道:“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受人万世景仰;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被人一世唾弃。我们为何要与一个已死的活人计较呢?大家都散了吧。放心好了,报应不久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然后又对挡在前面的唐伯护道:“唐叔叔,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自己受到的伤害来杀他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难道要让侄儿我背上不懂规矩的罪名吗?”
人群散去,唐伯护狠狠瞪了眼桑维翰,拉着唐糖、唐水靠边而站。
笔误。唐伯护拉唐糖,谁知这小丫头竟不理睬,依旧站在中央。
“唐糖,让桑大人过去。”孟昶命令道。
唐糖瞥了眼孟昶,小声嘟囔道:“昏君。”也只好悄悄站到一旁。
桑维翰突然“哈哈”大笑两声道:“这种伎俩只能糊弄他人,瞒不了我的。蜀皇帝,告辞。”挥鞭快马而去,仿佛身后有千万片烂菜叶千万个鸡蛋在追赶他。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杜逸风道。
孟昶苦笑下道:“无所谓。唐叔叔,想你都这把岁数了,做事情怎么不用用脑子。哎哎,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唐伯护当然知道自己差点酿成了大祸,躲都来不及呢,拉着儿子唐水就跑,哪还会听孟昶的教训。
“还有唐糖你,你以为就你聪明吗?你不知道把真相告诉七叔,对他的伤害更大吗?唉唉,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唐糖扭头就是一个白眼,“谁叫你最近不理我的。”
我倒。这与你做错事有关系吗?
人家小美女说有关系,那大概确实有点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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