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鱼猛的睁开了眼。
入目是萧长凌带着笑意的脸庞,以及,抵在他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利刃……
“王爷!不要!”
沈沉鱼瞬间觉得呼吸都停止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尖叫着扑过去阻拦:“你不可以这么做!”
她企图夺下那把剑,却不小心划烂了手指,殷红的血迹点点滴落在地,如一簇蹙红梅盛开,萧长凌心疼道:“沉鱼,你让开。”
“我不!”
沈沉鱼泪流满面,不停摇头:“王爷!不要!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要这样……”
萧长凌满目心疼:“沉鱼,你要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他的目光温柔的落在沈沉鱼的腹部。
沈沉鱼哭的不能自己。
大殿上不少的宫人与太医纷纷转头,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还真是鹣鲽情深!”裴后冷冷一笑,哼道:“老四,你真以为拿着那玩意儿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能唬住本宫?有本事你就往下砍哪!”
“皇后娘娘!不可!”苏锦姑姑猛的跪了下来,哀求道:“太子殿下现在危在旦夕,一切都还要仰仗四皇子张罗,他是娘娘唯一的依靠,不可呀!”
“哼!谁说没了他,本宫就无依无靠?”裴后面色霎时一黑:“再说太子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都巴望着他死是不是?”
这一句话,说出了裴后最深切的痛,她几乎歇斯底里。
苏瑾姑姑身子晃了晃,面上出现一丝惧怕,再也不敢吭声。
“砍那!”裴后冲着萧长凌冷冷一笑:“本宫倒要看看,天天嚷嚷着要去边关打仗的窝囊王爷,有没有那个血气!有没有被女人掏空了身子!”
“皇后娘娘!”
沈沉鱼怒道:“逼死了他,对您又有何好处?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是本宫逼的他,是你!”
裴后满是厌恶的看着沈沉鱼:“贱人,倘若你心中还有愧疚,那就自尽了事,莫要搭上老四的性命,因为你不配!”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沈沉鱼冷冷开口:“我也不会去死。”
“哈哈!”裴后冷笑一声,扭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长凌:“你看见了吧?这个女人懦弱胆小,自私浅薄,她根本就不配让你这样!还不快一剑杀了她!”
“死有何难,活着才是不易,无论如何,我都会替王爷生下这个孩子。”沈沉鱼伸手捧着肚子,神色认真。
萧长凌看她的目光含着一丝欣慰,从头到尾,他都没再看裴后一眼。
受到了冷落,裴后满脸都是戾气:“老四!还不快杀了这个女人!你当真连母后与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萧长凌面上顿时掠过一丝挣扎。
“母后!”他再次恳求道:“您的教养之恩,还有大哥的知遇之情,儿臣从来不敢忘怀!只是,沉鱼她是儿臣最重要的女人,儿臣万万不愿意看着她惨死!求母后成全!”
“那你去死吧!”
裴后勃然大怒,猛的一甩衣袖,满脸煞气:“你死了之后,本宫立刻杀了这个贱人!”
“母后!”
萧长凌满目悲痛,竟然连死,都救不了他最在意的女人么?
“王爷!”沈沉鱼苦苦哀求道:“把剑放下来吧!你只有活着,才能保护我!”
她伸出手,一点一点的从萧长凌手里将那把剑夺了下来,咣当一声,远远扔开。
萧长凌满脸的颓废绝望,并不敢用力挣扎,他怕伤到沈沉鱼。
“王爷,没事了……”
沈沉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却在这时,她身后猛然响起一声林月婉的怒吼声:“沈沉鱼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毒害太子哥哥!”
沈沉鱼猛的回头,就看见林月婉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那把剑,直直的朝着她刺了过来!
那张姣好面容,布满狰狞。
沈沉鱼惊呆了。
眼看着那剑刃直奔她的咽喉,说时迟,那时快,萧长凌猛的神手将她往旁边一推。
沈沉鱼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噗的一声。
是利刃入体的声音。
“啊!”大殿上的人全都惊叫起来。
沈沉鱼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僵硬着脖子,慢慢转过头。
瞬间,五雷轰顶。
林月婉那把剑……插进了萧长凌的胸膛里!
鲜血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出,将蓝色的锦袍染了一大片,萧长凌摇摇欲坠的站在那儿,缓缓朝后摔去,发出碰的一声。
林月婉直直的站在那儿,像是已经被吓傻了。
半响之后,她猛的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捂着脸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状若癫疯。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竟无人阻拦。
“王爷!王爷!”
沈沉鱼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扑过去,在萧长凌的胸口处,她摸到了大片的血迹。
“你……你不会有事的……”
她颤抖着手指,拼命的从怀里往外掏东西,金针,伤药,还不小心弄洒了一瓶。
满殿的宫女,太医,就那么看着她忙活,无一人发出声音。
裴后坐在上首,也被这变故震惊的说不出一个字。
刚刚她看的清清楚楚,萧长凌是替沈沉鱼受的这一剑!
她心情复杂的很,亲生儿子危在旦夕,而养子也在鬼门关上徘徊者,这一刻,裴后震惊,愤怒的同时,心底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
早知道……
“来人,抬王爷回去!”沈沉鱼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裴后,眼神冰冷。
没错,这句话,她是对裴后讲的。
“贱人!你竟然敢命令本宫!”裴后勃然大怒。
沈沉鱼面黑如水:“不是命令,我只是要救王爷!”
“凌王还轮不到你来救!这里这么多太医,你退下!”
沈沉鱼猛的伸手握住了萧长凌胸口上的长剑,一字一句道:“按我说的做,派人送我们出宫!否则,我现在就拔掉这把剑!”
这剑一拔,鲜血喷涌而出,萧长凌即刻殒命。
“是么?”
裴后怒极反笑:“贱人,别虚张声势了!本宫料定你不敢拔掉这剑!”
想威胁她,门都没有!
“谁说我不敢。”沈沉鱼低头看了一眼晕迷过去的萧长凌,双泪长流:“拔掉这剑,我即刻自刎而死!黄泉地狱,绝不让他一个人孤单而行,皇后娘娘能做得到么?”
说罢,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裴后。
裴后浑身一震。
她看的出来,沈沉鱼是认真的。
那双眼睛里的决绝神情,满大殿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娘娘早做决断,他这伤,等不起了。”沈沉鱼说着,哀伤的低头看一眼萧长凌。
裴后咬牙,死死的盯着沈沉鱼良久,终于开口:“在宫里医治不好么?什么绝品药材都有,太医们也在……为什么要回府?”
沈沉鱼语气淡淡:“因为我不想看见皇后娘娘您。”
再多看一眼,她都会忍不住扑上去与其同归于尽!
“大胆!”
裴后立时便想叫侍卫将沈沉鱼拖出去,乱箭砍死,可是,看着她放在萧长凌胸口上的那双手,她咬了半天牙,终于开口。
“来人!准备皇辇!送凌王殿下出宫!行路要慢,决不可颠簸!”
“是!皇后娘娘!”
很快,便有侍卫抬着担架进来,沈沉鱼寸步不离的守在萧长凌身边,握着他的手,一直到上了皇辇。
由于那剑伤是在胸口,这一挪腾,耽搁了不少时间。
裴后原想找机会,将沈沉鱼与萧长凌隔开,再将其处死,可是苏锦姑姑在一旁劝道:“娘娘,您看看太医们吧……”
裴后一愣,紧跟着回头,便看见大殿上所有太医的目光,都闪闪躲躲,一个个往边上缩。
“废物!全是一帮废物!”
裴后抓起案几上的茶杯,狠狠朝着那些太医投掷而去。
“娘娘息怒!”
众人扑通下跪,那茶杯掉在地毯上,摔成了两瓣。
裴后疲惫的闭上了双目:“……都去照看太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全部陪葬!”
……
从皇宫,到凌王府,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两个多时辰。
“慢一点!千万别磕着王爷……”沈沉鱼一路小心翼翼,指挥者众人将萧长凌安放在了紫宸院,她没再理会那些裴后的人,而是抓紧时间命人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全部用热水消毒一遍。
随后,萧长凌就被安置在了其中。
她自己,也换上一件崭新的衣裳,全身上下清理一遍,才推门进屋,除了婢女红禾,所有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屋子里,治伤的药,金针,刀子,钳子,烛火,样样齐备。
但是还不够,沈沉鱼检查了一遍那些东西,推门出来,环视了一圈,目光盯上了侍卫堆中的云晓峰,只见他一脸焦急之色。
“云统领。”沈沉鱼唤他。
“王妃,请问有何吩咐!”云晓峰当即走了过来。
“去找一些羊肠线,越快越好。”沈沉鱼皱着眉头思索下,道:“等下你换一身衣裳,也进屋子里来。”说罢,便转身进屋去了。
“是!王妃!”尽管这个要求太过奇怪,但云晓峰连问都没问,便转身退下了。
半个时辰之后,羊肠线带到。
云晓峰捧着那那卷东西,换了衣裳进屋。
却见沈沉鱼正在桌边忙碌的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沈沉鱼抬头:“云统领来了,过来吧。”
云晓峰走过去,便看见沈沉鱼用墨水在宣纸上画了一副很奇怪的图,生平未见。
“王爷的剑伤距离心脏太近。”沈沉鱼解释道:“等下拔刀的时候,鲜血会大量涌出,会压迫到心,需要这样……”
沈沉鱼伸手指着图上一处,道:“等下我拔刀的时候,你要帮着按住这里,知道么?不知你晕不晕血?”
云晓峰回头看了一眼红禾,却见她整个人都快晕厥过,这才明白沈沉鱼为什么叫他进来。
“回王妃,属下不怕血。”他轻声回答。
沈沉鱼点点头:“那就好,可以拔刀了。”
云晓峰注视着她,鬼使神差道:“王妃,你总算回来了。”
沈沉鱼浑身一震。
“王爷都没认出,没想到你却看的真切。”他苦笑。
云晓峰俊脸一红,怯懦道:“王爷只是太心高气傲,纵然心底有怀疑,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沈沉鱼默然。
庭院里,到处都是人,可却无人发出一丝声音。
苏锦姑姑也在出宫之列,她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神情复杂的看向上房的方向。
距离云晓峰拿羊肠线,进屋,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这一个时辰里,上房静悄悄的,除了一开始的说话声,后来便什么都听不到,鸦雀无声。
这静谧里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
苏锦姑姑真想推门去看一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她有一种错觉,那屋子里是没有活人的。
这种想法吓了她一大跳。
可无法掩饰的是,她很紧张。
并且越来越甚。
忽的,院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苏瑾猛的转头,便看见太子身边的侍卫篱落大步从外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如何了?”
苏瑾披头就问。
篱落一边往上房屋子里看,一边回答道:“太子殿下暂时无碍,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听说了太子妃刺伤凌王殿下的事,立刻便让属下过来看看,情况如何?”
“……说不准。”
苏瑾叹息一口气,摇头道:“这不,正在里面拔刀呢!等着就是了。太子殿下有心了。”
“太子殿下与凌王原本就是好兄弟,自然担心。”篱落转头,定定的看着上房方向,再不开口。
忽然,上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如何了?”
苏瑾姑姑与篱落一起迎上前去,却看见红禾端着一盆血水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冲着他们摇头:“等着!”
两个人失望的看着红禾将血水倒掉,转身进屋,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没过多久,又是一盆血水……
时间真的是太漫长了,漫长到似乎已过了几天几夜那么久,终于,屋子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篱落目光一亮:“剑拔出来了!”
“那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苏锦姑姑喃喃开口。
篱落目光霎时一暗。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之前还要久。
夕阳落山之际,那扇紧紧关闭着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红禾与云晓峰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走出来,随后是沈沉鱼。
汗水浸湿了衣衫,额前的鬓发黏黏搭搭,面孔微微透着一抹雪白,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王妃……”
离落面上顿时出现一抹担忧,她还大着肚子,却进行了这么高难度,高时长的救治,只怕……
“王爷没事了,接下来好生照顾,熬过今夜,就没多大凶险了。”沈沉鱼面上出现一抹欣慰。
“王妃,您没事儿吧?”苏瑾姑姑难得开口。
沈沉鱼看了她一眼,虚弱道:“我只是有些累,接下来,王爷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她忽然双眸一闭,整个人朝后仰去。
“王妃!”
跟在后面的云晓峰一把扶住了沈沉鱼,满脸急色的喊道:“来人!快扶王妃进去休息!再请大夫!”
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好一番手忙脚乱,众人将沈沉鱼安置在上房东厢,大夫随即也赶到了,把了脉之后道:“并无大碍,只是太累了,你们怎么搞的,让一个孕妇累成了这般?”
屋子里久无人回答。
苏瑾姑姑上前:“孩子可有大碍?”
“无妨,吃些保胎药就好,可千万不能再累着了。”大夫说着,便去开药方子。
苏瑾姑姑看了看沈沉鱼,便起身往隔壁房间,探望萧长凌去了。
篱落与云晓峰是男子,也不好多待,便都出去了。
沈沉鱼身边,只剩下了红禾一个。
她要煎药,就不能陪着沈沉鱼。
好在云晓峰随即走来:“让我去煎药吧!你好好陪着王妃。”说着,拿了药方出去了。
沈沉鱼闭上眼,尽管内心中依旧担忧萧长凌,却耐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了一整夜。
第二日还是红禾将她叫醒的:“王妃!您吃点东西再睡吧!不然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沈沉鱼茫然四顾:“王爷呢?他怎么样?”
“王妃放心!王爷昨夜里发了高热,不过云统领请来的那位大夫医术十分了得,现在王爷已经无碍了,篱落侍卫陪着他,早上还喝了一点粳米粥呢!”
红禾语气欢快。
沈沉鱼霎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心中一没了负担,肚子便咕咕叫唤起来。
红禾嘻嘻一笑,忙叫婢女进屋,帮着沈沉鱼洗漱了,扶她在桌前坐下。
早膳热气腾腾,种类繁多,大多数都是红禾亲手所做,沈沉鱼不在王府里的这些时日,她的厨艺又精湛了许多。
沈沉鱼一来是真饿,二来怀孕在身,不由的胃口大开,直吃了满满三碗粥,并一碟蒸饺,才放下筷子。
红禾看的目瞪口呆:“王妃,您终于不嫌弃奴婢做的饭了……”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
沈沉鱼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了身:“中午我想吃麻油面,别忘了。”
红禾的眼睛瞪的更圆:“这……您不是不爱吃了么?”还让她以后都不要做!
沈沉鱼没听她唠叨,她急着去隔壁看萧长凌。
屋门口,云晓峰端着药已不知站了多久。
沈沉鱼看见他,吃了一惊:“来了怎么不进来,站门口做什么?”
云晓峰脸一红:“属下见王妃正用膳,怕这药味儿熏着您,败胃口,便想着在这儿等等……”
竟是怕影响了她吃饭。
“这其实没什么。”沈沉鱼心怀愧疚,伸手去接那药碗:“给我吧。”
“还是奴婢来!王妃您快歇着!”
红禾连忙伸手将药碗接过,语气欢快道:“王妃!药已经不烫了!这时候喝刚刚好!”
“属下告辞。”
云晓峰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下。
沈沉鱼看了他一眼,心中由于记挂着萧长凌,便走过去将那药一饮而尽。
“王妃!吃点这个!”
红禾举着一碟子蜜饯道。
沈沉鱼伸手捻起一个塞嘴里,却是眼睛一亮:“酸酸甜甜,还挺好吃。”
说着,伸手连盘子一起接过,捧着往隔壁去了。
红禾不由的失笑,王妃真性急,连一刻都等不了。
隔壁。
沈沉鱼推门进屋时候,就看见床沿边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穿对襟宫装,头发梳的光亮整洁,在脑后盘成一个鬓。
背影里,莫名透着一股子哀伤。
沈沉鱼还从来没见过苏锦姑姑这个样子。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苏瑾并没有回头,只是迅速抬头,在脸上擦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向沈沉鱼请安:“奴婢参见凌王妃。”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郑重的向沈沉鱼行礼。
“王爷可还好?”
沈沉鱼打量着苏瑾,却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她聪明的没有盘问,只是问了一个最想知道的。
“王爷没事,刚刚喝了粥又睡了。”苏瑾连忙让到一旁。
沈沉鱼上前,看着萧长凌闭目沉睡的样子,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心中整颗大石算是完完全全落了地。
“王妃,奴婢等下便要回宫去。”苏瑾轻轻道。
沈沉鱼回头看了她一眼:“妾身身体有恙,再加上王爷需要照顾,就不送你了。”
“王妃说这话可是要折煞奴婢了,岂敢。”
苏瑾说着,扭头深深看了萧长凌一眼,这才转身退下。
她走没多久,篱落也来了。
“你也要回宫向太子殿下禀报么?”沈沉鱼问。
“不。”
篱落摇头:“苏锦姑姑一个人回去就够了,娘娘知道什么,太子殿下也会知晓。属下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凌王殿下身体完全康复为止。”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保护太子殿下为好。”沈沉鱼却不赞同:“我知太子殿下是一番好意,可现在其实最危险的人是他,你们以为,死了个如烟,这一切就结束了么?”
篱落目光中顿时露出一丝惊讶:“王妃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沉鱼摇头:“那倒不是,总之,一定要尽力保全太子。”
想了想,她又道:“如果可以,也尽量保护一下太子妃吧!太子殿下这一次遭受这样的磨难,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她。”
并不是她同情心泛滥,而是眼下这样的时候,真的不宜再发生别的事情。
至于林月婉,这一笔账,她迟早要跟她清算!
“王妃娘娘真乃是女中豪杰!”
离落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似乎还带着一些崇敬:“难怪太子殿下一直说,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哪里有与众不同。”沈沉鱼苦笑:“如果有可能,我只想安静的待在王爷身边,什么事都不要管。”
“您救了王爷一命,这是功德一件。”
篱落静静的看着她,道。
沈沉鱼失笑,萧长凌受伤,何尝不是因为她?
等篱落离开,她坐在床沿上,摩挲着萧长凌的手掌,神情痴痴……
……
皇宫里,却又发生一件大事。
太子妃林月婉,不见了。
裴后先是被太子危在旦夕弄的紧张不已,后又发生萧长凌受伤之事,直忙了个昏天暗地,等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宫人怕怪罪,一直不敢将林月婉失踪之事禀报上来。
“这么多的人,怎么会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裴后勃然大怒:“饭桶!废物!”
她最近骂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宫人们脑袋贴着地,胆战心惊。
“还不快再去找,难道要本宫把你们一个个的都供起来吗?”裴后没好气道。
哗啦一下,人散了个干净。
这时,一直负责给林月婉把脉的一位太医忽然上前:“禀皇后娘娘,微臣这里还有一件事。”
“说!”
“太子妃这个月的葵水一直未到,微臣前两天给她把脉,有怀孕的脉象。”
“什么?婉儿有孕?”
裴后登时满脸喜悦,似乎满天的乌云都散了个干净。
“……八九不离十。”
“太好了,玉儿有后了,本宫要当祖母了……”裴后兴奋的在那儿自言自语了半天,立刻又派遣了更多的人手去找林月婉。
这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等打赏了太医,裴后满脸激动的去了东宫。
内寝宫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儿,厚重的纱帘挡着,殿内有些昏暗。影影幢幢的看到大床上,一个人静静的躺着,四周一圈奴婢随侍。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宫女们齐齐下跪。
“都下去吧!”
裴后一挥手,缓步来到床前,看向病床上的太子。
面容枯槁,身形消瘦,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很微弱,这样的太子,早没了先前的风采飞扬,不过是苟残延喘罢了。
“玉儿……”裴后鼻子一酸,悲从中来。
“母……后……”
太子萧长玉缓缓睁开眼眸,看了裴后一眼,声音沙哑的问道:“四弟呢?他……他可好些了?”
“能不能不要提那无用之人?”裴后恨恨道:“死不了!”
“母后,您一直对四弟都有偏见……”萧长玉喘着气,道:“日后,您还要靠她,可千万别……”
“你好好活着!就是本宫唯一的依靠!”
“母后,你又……置气了。”萧长玉喘息着道:“自小,儿臣身子便不好,所以您才收养了四弟,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让他接替儿臣,来执掌这个天下吗?”
“不错!”
裴后点头:“从前是这样,可是现在,本宫不这么认为了,一个把女人捧到自己头顶的男人,根本不配得到这个天下!”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四弟妹。”
萧长卿苦笑:“母后,那不过是一个女子,您何至于对她有那么多大的偏见?”
“玉儿,你应当知道她是沈家余孽。”裴后盯着他,目光灼灼:“就只这一点,她都不能活着!”
“你这不是要四弟的命么?”
萧长玉满脸都是无奈:“没有了沈沉鱼,你让他如何自处……”
“本宫不管!”
裴后语气坚定:“江山与美人,老四他只能选择一样!等他伤好进宫,你好好劝一劝他,莫要被个女人乱了心智!”
“母后,你让沈沉鱼进宫,儿臣要见她。”良久,萧长玉微微闭了眼,道。
裴后吃了一惊:“你要见那个贱人做什么?”
“母后,换一个角度,事情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让她进宫吧。”
……
萧长凌从昏迷中清醒,已是第二天下午。
睁开眼,便看见沈沉鱼坐在床前不远处的一张软榻上,正低着头在忙碌的绣着什么,橘红的晚霞映在她的侧脸上,透着一抹淡淡的光晕,十分好看。
那宽大衣裙下的肚腹,高高隆起……
“你醒了?”
沈沉鱼似是有感应一般回过了头,看见萧长凌,顿时露出笑容。
萧长凌呆呆的看着她,随即伸出手。
沈沉鱼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走了过去,语气里带了一丝埋怨:“你伤还没好,别乱动!”
“沉鱼……”
萧长凌沙哑着嗓子,紧紧握住她的手,开心道:“你总算……回来了。”
仔细想来,没有沈沉鱼的这段时日,他就像是一尾抛上岸边的鱼,总看见水源就在身边,却触手不可企及。
沈沉鱼笑着点头。
此时此刻,再多的话都是多余。
“为什么不多休息?还做那些干什么?”萧长凌的目光望向沈沉鱼搁置在茶几上的绣样,皱眉道。
“孩子都快要生了,我这个做娘的,总得亲手给他做一两件衣裳。”
沈沉鱼柔声道:“倒是你,要多多休息。”
萧长凌正要答话,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吵嚷声。
“王爷和王妃正在休息!你们干什么?不许往里闯!”是红禾的声音。
沈沉鱼立刻站起了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院子里,几名太监垂手而立,苏锦姑姑站在最前方,见了沈沉鱼,她淡淡开口:“凌王妃,皇后娘娘有请。”
沈沉鱼还没来得及答话,屋子里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随即,萧长凌的声音大声传来:“谁敢带她走!那就从本王的尸体上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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