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凌并没有看她,起身大踏步离开了。
裴后胸口上下起伏着,忽然白眼一翻,整个人朝地上直挺挺的倒去!
“来人!快!快扶着皇后!”皇帝大惊。
“娘娘!”
宫人们七手八脚冲上来,搀扶着裴后,将她放到一旁贵妃榻上了。
太医很快赶到,把了脉后面色沉重:“陛下,娘娘这是怒急攻心导致的昏厥。”
“别说那么多,先把人弄醒了!”
皇帝面色阴沉,微微叹息:“太子刚去,皇后这是劳累过度啊!”
躺在贵妃榻上的皇后,手指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随即僵直。
……
萧长凌出了皇宫,没有片刻犹豫,当即便派云晓峰亲自去林相府接林月荷。
“什么都不用弄,一切从简,抬了人回来便可,从后门进府。”
云晓峰却吃了一惊:“王爷,怎会这样……”
“不这样,恐怕去边关之事,还得拖上个一年半载。”萧长凌面容冰冷:“本王一口答应了,反倒叫他们没了话说。”
云晓峰哦了一声,又道:“王爷,这事儿用禀报王妃么?”
“本王昨日便告诉她了,你不用去。”
萧长凌匆匆道:“快去,本王这就回府,准备行囊,明日一早就出发!”
“是!王爷!”
……
林月荷那日狼狈不堪的被萧长卿扔下马车,带着随从丫鬟一路大骂不休的进城,找了一家客栈,将浑身上下打理干净了,才回的林府。
“小姐,没有留疤!”桃红从镜子里看着林月荷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大大松了一口气。
林月荷心里也直呼侥幸。
但她心里依旧是愤恨难平:“这个六皇子,真是太讨厌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了这一箭之仇!”
她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脸出丑过!
“小姐,咱们还是想想回去了怎么向老爷交代吧?”
桃红低低道。
她这么一说,林月荷顿时想起了裴后,面上霎时愁云笼罩。
比起裴后来,林相大人根本不算什么。
“怎么办,没有勾引到六皇子,皇后娘娘那里如何交差……”
正想着,外头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参见老爷!”
林月荷一惊,连忙站起了身。
大腹便便的林相阴沉着脸进屋,二话不说,先狠狠甩了林月荷一巴掌:“贱货!你到底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说!”
“爹……女儿什么都没做……”
林月荷被打懵了,呆呆的捂着脸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泪水缓缓从指缝里流淌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太子都死了,林相还不能高看她一眼!
林月荷心中怨恨不已。
“你没做什么?那凌王府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前了!”林相愤恨不已:“没有聘礼,没有陛下亲口赐婚,就这么像抬畜生一样的把你抬到凌王府去,你爹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林月荷顿时目瞪口呆:“什,什么?”
“你还装什么傻!”
林相恨铁不成钢:“不是你去求的皇后娘娘,要做凌王侧妃么?这就是你求来的结果!”
林月荷面上却是一喜:“娘娘她……答应了?”
林相恨不得再甩她一巴掌!
“对,不光娘娘答应了,连凌王殿下也答应了!”林相怒极反笑:“他只派了一个手下副将,过来接你!”
这哪里是迎娶侧妃,分明是纳妾。
林相生气就生在这上头。
“什么时候?”林月荷又惊又喜。
林相实在受不了了,抬手要打,林月荷却躲开了。
“爹!女儿嫁给凌王,您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要不开心?您不是常说陛下其实最看重的就是凌王么?”她大着胆子喊道。
林相脸瞬间黑了。
“那他也不能像纳妾一样把你抬过去吧?你可是娘娘亲封的凌王侧妃!”
林月荷顿时说不出话来,迟钝如她,总算明白过来。
“爹,那这要怎么办?”
林相气哼哼道:“你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想娶我女儿,他萧长凌不拿出诚意来,门都没有!”
说罢,转身往外走。
“你们几个,好好守着院子!绝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是!老爷!”
林相府前门。
一顶四人抬的粉红小轿停在门前光滑的石道上,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
云晓峰骑在马上并未下来,只沉声吩咐:“来人,去敲门。”
一名侍卫立即上前,抬手咚咚敲响林家大门。
半响,无人应答。
也无人开门。
“云统领,怎么办?”
云晓峰面沉如水,抬眸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语气淡淡:“王爷命我等前来迎亲,不过看样子林相大人是不打算认这门亲了,咱们回去!”
说罢,当真一夹马腹,准备返回。
围观群众立刻议论纷纷:“林相老爷不打算嫁女啊?为什么?”
云晓峰没有理会这些,走的非常干脆,来时如风,去时如风。
等林相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门前早就没人了。
顿时将他气了个仰倒。
“萧长凌!你欺人太甚!”
当下他收拾收拾心情,进宫告御状去了。
云晓峰回到凌王府,将情况禀报萧长凌。
“这林相,竟然还拿乔。”萧长凌一声冷笑:“这便怪不得本王了,正好省事!”
……
第二日一大早,天灰蒙蒙亮。
凌王府门前的马车已停好,一切都收拾停当,紫宸院中,萧长凌亲自抱着儿子,拉着沈沉鱼一步步出了院子,坐上马车,身后红禾急急忙忙将暖炉,披风等物抱在怀里追出来。
卯时三刻,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豪华大队,准时出发。
不料天公不作美,这个时候竟然下起小雨来,细雨迷蒙中,京城早起的老百姓,忙碌的小摊贩,刚刚开门的店铺,还有路上行人,俱都纷纷侧目,望着这新奇一幕。
太子死了,凌王却选在这个时候出京,基本上是与皇位无缘了。
那剩下的几位皇子中,谁才是将来的太子呢?
众人纷纷揣测,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合适人选。
靠近城门的一处茶馆中,萧长卿抿唇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眼睁睁的看着凌王府的车队驶过长街,由远及近。
细雨迷蒙,天空阴沉,他的脸色却透着一股莹白,显得嘴唇红润,眼睛里,却是冷冰冰一片。
手中握着的一杯茶,早已凉透。
沈沉鱼,你终于要走了。
连你的心一起,从此远在天涯,再见无期。
真的就无期了么?
萧长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成王败寇,躲在边关未必安全,只有站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才能拥有一切。
包括你。
……
前面就是城门了。
沈沉鱼莫名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出了这道城门,她就没什么可怕的。
可刚这样想,外头便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混乱,似乎都涌到了前面,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晓峰!去前面看看!”萧长凌沉声吩咐。
云晓峰在车外应了,打马上前,不一会儿便回来了,面色阴沉:“王爷!是林二小姐,她拦在马车前面,大哭不止。”
林月荷?
萧长凌当即挑眉:“昨日你去迎亲,林相不是不开门么?”
“王爷,今日只有林二小姐,并无林相。”云晓峰低低道。
萧长凌回头与沈沉鱼对视一眼,随后起身下车。
前面乱糟糟的人群看到他,俱都让开了。
顿时,露出了跪在前方的林月荷,旁边是她的丫鬟桃红。
“林二小姐这是何意?”萧长凌面无表情问。
“王爷!王爷!皇后娘娘亲口说的,我是凌王侧妃!”林月荷一见到萧长凌,便迫不及待的大声喊叫起来。
“那又如何?”
萧长凌面上浮现一丝冷笑:“昨日本王派人前去迎亲,你们拒之门外,本王以为,你是打算悔婚。”
“没有!没有!”林月荷矢口否认:“我没打算悔婚!”
萧长卿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看到底下的这一场闹剧,忍不住又停了下来,目露嘲讽。
沈沉鱼,这就是你选的良人么?
永远都与别人纠缠不清!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萧长凌与林月荷,往第二辆马车望去。
沈沉鱼就在那马车中坐着。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居然连掀开帘子看上一眼也不曾。
就这么相信他,会妥善处理此事?
萧长卿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城门口。
淅淅沥沥的雨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都望着眼前这诡异一幕。
凌王要离京,然而竟然有女子当街跪求收留,这种百年一遇的奇事,赶上了自然要看看。
细雨浸润了林月荷乌黑的秀发,润花了她的妆容,她一边哭,一边哀求道:“王爷,千错万错是我爹的错,陛下与娘娘定的婚约还在,臣女都来了……”
“你这是一定要当本王侧妃了?”萧长凌冷冷打断她。
林月荷咬着嘴唇,豁出去一般道:“是!”
“林相那边……”
“臣女的婚事臣女自己做主!”
周围哗然一片。
这是赤裸裸打林相的脸啊!他若知道自己女儿恬不知耻的来追萧长凌了,非得气晕过去不可!
萧长凌薄唇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你也要去边关?不怕吃苦?”
“臣女不怕!”
“好,既然你坚持,本王答应你。”萧长凌说着,朝身后一挥手:“来人!扶林侧妃上马车!”
这一声林侧妃,算是确定了林月荷的身份。
只是这侧妃之名,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人群依旧是议论纷纷。
但这些,林月荷顾不上了。
她只求能够跟上萧长凌,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很快,后头马车上走下两名打伞的婢女,过来搀扶她起身。
林月荷在雨里淋了这么久,再加上本就穿的单薄,这时已有些瑟瑟发抖,当下顺从的跟在婢女身后,准备上马车。
可那婢女,却是将她往最后头的马车引去。
林月荷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侧妃,怎么了?”婢女满脸不解。
林月荷已经看到了四周的哄笑声,脸色不由变得铁青:“我既是侧妃,怎么能坐在最后面!那是下人坐的地方!”
“您也说了,只是侧妃!自然不能跟我们王妃比肩,也不是最后头,是那辆马车。”婢女伸手,遥遥朝着身后一指。
那马车虽不是最后头,但其实也差不多了,且有些破旧。
事实上,这些马车里都装满了东西,也只有那辆马车上有一点空闲了。
林月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怎么了?您一个主动投奔来的妾,还想跟王妃坐在一起呀?”那婢女顿时冷笑起来。
林月荷恨不得抓花她的脸!
但这大庭广众的,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回头,企图让萧长凌收拾这个婢女。
但这一回身,林月荷才发觉,萧长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马车里了,他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王妃,吃点栗子糕吧!红禾早起新做的……”
又温柔,又体贴。
哪里是跟她说话时那副高傲的模样?
“侧妃,您快点,马上就要出发了,这耽搁不得!”婢女还在一叠声的催促。
林月荷死死的咬着牙关,双脚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侧妃,您要不愿意走,那便回林相府吧!”云晓峰打马上前,冷冰冰开口。
林月荷顿时骑虎难下。
走,舍不得,不走,更难堪。
婢女面上露出一丝嘲讽。
林月荷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终于一扭头,满是屈辱的向着最后面的那辆马车走去,她的丫鬟桃红紧紧跟在身侧。
刚刚那两个打伞的婢女,竟也没有跟上。
等林月荷一上马车,队伍重新出发。
沈沉鱼坐在马车里,全程没有参与这件事,此时,她望着坐在身边板着脸剥栗子的萧长凌,不由失笑:“这么一点子小事,你也值得气成这样。”
“本王没有生气,只是很郁闷。”萧长凌臭着脸道:“这么一耽搁,宫里面肯定就得了消息,等下不知道还有多少阻拦的!”
“除了这一个,还有别人?”沈沉鱼有些好奇。
萧长凌将剥好的栗子塞进沈沉鱼嘴里,揽着她道:“裴后肯定不甘心,还有老六,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
沈沉鱼听到六皇子三个字,表情就淡了下来。
“那照这么说,太子妃也应该会来。”她淡淡道:“你可是答应了太子的,要照顾她……”
萧长凌还来不及回答,马车一阵颠簸,然后停了下来。
外头云晓峰沉声禀报道:“王爷!太子妃的马车在前面……”
沈沉鱼顿时笑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长凌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他对沈沉鱼道:“你在车上等我。”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马车,车边一左一右守着两名女婢,彰显着车内人不凡的身份。
这段官道距离城门有一段距离,刚好能避开城门口那一块的喧闹,却也绝对能堵到人。
相比林月荷这个妹妹,林月婉聪明多了。
“微臣参见太子妃。”
萧长凌大步上前,冲着马车行了一礼。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掀开车帘,林月婉那白净而带有泪痕的脸便出现在面前。相比之前,她又消瘦了些。
“长凌哥哥,这就走了?”
萧长凌点点头。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太子哥哥的事情么?”林月婉面上顿时出现一抹哀伤。
早无宫中时的嚣张跋扈,整个人透着一种脆弱。
萧长凌心底里涌上一股心疼。
私心里,他是不愿意丢下林月婉一个弱女子待在这群狼环饲,危机四伏的京城里,但是他一个当朝王爷,带着太子妃离开是怎么一回事?
天下人不得用唾沫星子把他俩淹死?
为了林月婉,他只能狠心。
“微臣答应过什么,自然记得,无需太子妃提醒。”萧长凌面无表情:“太子妃做过什么,也请你莫要忘记。”
“长凌哥哥!我那是被皇后蒙骗了!”林月婉猛的失声痛哭:“你……你就不能原谅我么?”
“本王也想相信你,奈何不是傻子。”
萧长凌依旧的面无表情:“太子妃下着雨还来相送,本王感激不尽,这便请回。”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我走?”
林月婉面露不可置信。
“太子妃请回。”
林月婉凄楚的眼睛里顿时涌上一股绝望。
“长凌哥哥,倘若我说,我会死,你也要赶我走么?”
“你是太子遗孀,无论接下来当太子的人是谁,为了彰显他的宽厚大度,都会善待于你,你怎么会有危险?”萧长凌并不上当:“太子妃还是莫要把死字挂在嘴边上。”
这是吓唬谁呢?
林月婉得了回答,瘦弱的身体晃了几下,似有些体力不支。
她近乎哀求的道:“长凌哥哥,你,你不要离开京城,好不好?就当婉儿求你了……”
小时候,她曾经很多次这样哀求过萧长凌。
可头一次,心底里充满了忐忑不安。
萧长凌浑身一震。
“太子妃,不行。”他面带痛苦道:“本王必须去边关。”
“那你带我一起走……”
“这成何体统!”
无论林月婉说什么,萧长凌全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林月婉彻底的绝望了。
眼泪还在流淌,但眼神已空洞。
她这一生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已死,另一个弃她而去,只留她一个人呆在这个冰冷而又无情的皇宫里,像是被霜打的花骨朵儿一样,渐渐凋零,枯萎。
无人救赎。
“好,好,好。”
林月婉点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慢慢收起眼泪,定定看着萧长凌,一字一句道:“那就祝凌王殿下一路顺风,早日心想事成。”
萧长凌垂下眼眸,道:“多谢。”
林月婉猛的放下帘子,隔绝了一切。
萧长凌最后看了一眼,转身预备回马车上,却在这时,身后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不出片刻,一列长骑飞奔着掠了过来,为首一人,一身猩红色锦袍,面颊消瘦,一双桃花眼在雨雾之中霍霍生光。
正是五皇子,萧长琢。
“四哥!怎么走的这么静悄悄的,也不摆个临别宴!”萧长琢翻身下马,大大咧咧的走到萧长凌面前,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林月婉的马车上,口中调笑道:“呦!这又是哪个红颜知己前来相送四哥?”
“别胡说八道!这是太子妃!”
萧长凌冷着脸,道。
“是大嫂?”
萧长琢眼睛里露出一抹吃惊之色,大步走过去,轻佻的伸手将那帘子掀开了:“大嫂,你什么时候到的?”
迎接他的,是林月婉的怒骂:“滚!”
有一物从内砸出,似乎是一串玉珠,萧长琢没有提防之下,被砸了个满脸开花。
那串玉珠随后落在地上,线断了,大大小小的珍珠滚落在泥水之中,顷刻消失不见。
萧长凌看到这珠子,目光却是一闪。
这好像,是十五岁那年,他送给林月婉的及笄礼物?她那么珍爱它,一直戴着,没想到今日却……
滚落尘埃里的,何止是这一串珍珠?还有那些年的岁月……
那边,五皇子已经暴跳如雷:“大嫂!你怎么打人!本王是好心好意来看望你……咦,你怎么哭了?”
马车里传来嘤嘤的痛哭之声。
五皇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了!大不了本王再给你弄一串新的珠子!”
萧长凌道:“五弟,本王还要赶路,就麻烦你护送大嫂回京,如何?”
“没问题!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萧长琢立刻打包票。
“滚!谁要你送!”
林月婉在马车里猛然爆发出一阵怒喊,一叠声的吩咐车夫驾车,掉头往城门而去。
“四哥,你一路小心啊!”
萧长琢匆匆丢下一句,便去追林月婉的马车了。
萧长凌注视着他们消失在城门口,这才转身上车。
沈沉鱼拿着个拨浪鼓在逗弄勇儿,见他回来了,当下笑道:“这个五皇子,似乎专门为太子妃来的。”
萧长凌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成何体统!一个当朝王爷,一个先太子遗孀……”
“你想多了。”
沈沉鱼轻轻打断了他:“太子妃想跟随的人是你,可不是老五。”
“那断然不能!”
萧长凌语气坚决:“她一日是大哥之妻,便终身都是!本王永远当她是大嫂……”
沈沉鱼闻言叹息一口气。
这大概,便是林月婉心里最深的痛苦吧?
马车一路行走,将京城抛在后头,渐渐看不见了。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到了黄昏才停。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个小城镇上停下来。
云晓峰早就提前将镇上最大的客栈包下来,沈沉鱼她们到时,晚膳已经备好送到房间里去,萧长凌扶着沈沉鱼下马车,还亲自抱着勇儿。
那副殷勤的模样,看的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林月荷差点惊掉下巴。
而云晓峰等人,却早已见怪不怪。
“王爷看着那么冷酷无情,谁知对王妃居然如此温柔……”林月荷喃喃自语。
桃红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忽然尖叫:“小姐!没有我们俩住的房间!”
林月荷当即从遐思中清醒,她吃惊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惊讶道:“你说什么?”
“小姐!这客栈里已经住满了!”
桃红的手伸出去,一一指点:“你看,二楼最大的那间客房是王爷与王妃的,旁边是丫鬟。嬷嬷们,再然后是厨娘,管事,一楼是侍卫们,住满了!”
“那,那我们住哪里?”林月荷惊呆了。
桃红抿唇看着她,忽然面带希冀:“小姐,王爷会不会让你与王妃住一起?毕竟那个房间那么大……”
“想什么呢!”
红禾大大咧咧的嗓门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爷说了,这客栈住满了,不过旁边客栈还有房间,就劳烦二位委屈一下,跟奴婢来吧!”
说罢,昂首朝外走去。
“站住!”
林月荷猛然大喝。
红禾诧异回头,歪着脖子不解道:“林侧妃,你还有什么事?”
林月荷一张脸气的通红。
这么大的客栈,就没有她们主仆俩住的地方么?分明是故意的!
“我要见王爷!”她直接说出目的。
红禾咯的笑了。
“不好意思,林侧妃,王爷这会儿正用膳,没工夫见你!”
林月荷简直想一巴掌扇红禾脸上,瞧瞧这丫头高傲的嘴脸!真不知道王妃怎么教的!
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腹诽一番,她咬牙道:“这么多人都能住的下,就单单没有我们住的地方么?今夜,可是我与王爷的洞房花烛……”
她话没说完,红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你一个送上门来的侧妃,还真有脸说这些!不害臊!”
“你!你放肆!”
林月荷气的够呛。
“当时云统领去接亲,你为什么不开门?躲在里面耍威风啊?那你接着耍去啊?还巴巴的跟着跑过来干什么?不害臊!”
红禾骂完,也不领路了,扭头就上了二楼。
“贱婢!我撕烂你的嘴……”林月荷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追过去要撕烂红禾的嘴,不料眼前人影一闪,红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神情冷清的侍卫。
云晓峰冷冷看向林月荷:“林侧妃好大的本事,刚嫁过来,便连王妃的大丫鬟都开始骂上了?”
“是她先编排的我!”
林月荷气恼不已。
“不管怎样,侧妃还是消停一点的好。”云晓峰面无表情道:“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很疲惫。”
说罢,抬手叫过一个侍卫,吩咐道:“送林侧妃过去休息。”
“侧妃,请。”
林月荷气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对面云晓峰却已经转身离开。
“我们走!”
恨恨一甩绣帕,她扭头朝客栈外走去,一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眼里,满是怨恨。
……
“云统领!”
红禾猛的从柱子后跳出来,吓了云晓峰一跳。
“红禾姑娘,有事么?”云晓峰后退一步,满脸无奈:“你能不能不要再吓我了?”
红禾笑嘻嘻的,另一只手从背后探出来,递过去一盘香喷喷的芝麻馅饼:“给你的!”
饼未至,香味先往鼻子里钻。
云晓峰无奈一笑:“下一次不要送东西过来了……”
“云统领!刚刚我看见你教训那个林侧妃了!”红禾打断他,笑眯眯道:“你真厉害!三言两语便说的她哑口无言!”
云晓峰伸手接了盘子,淡淡道:“其实没什么,职责所在。”
“那也很厉害!”
红禾的星星眼里满是崇拜。
云晓峰脸一红,端着盘子疾步离开了。
红禾嘻嘻一笑,转身回到二楼客房,沈沉鱼与萧长凌已经用过了膳,此时正在逗弄勇儿。
“林侧妃可安置好了?”沈沉鱼转头问。
红禾点点头,道:“王妃放心,安置好了,她还不情不愿的,不过被云统领三句两句就劝走了。”
“那你谢过他没有?”沈沉鱼顿时笑了。
红禾点点头。
沈沉鱼还想问,但萧长凌却挥挥手,让红禾退下:“奔波了一天,你还操心这些!早早歇息,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沈沉鱼就笑:“王爷,隔壁那位,你不打算去会一会……”
萧长凌看着她促狭的模样,却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有你在,本王哪里有心思会她……”
“说真的,这个林月荷,王爷打算怎么办?”沈沉鱼躲开了他做怪的手,道。
萧长凌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手,沉声道:“等到了边关再说,人多眼杂的,处置起来不方便……”
沈沉鱼不由的为林月荷默哀一分钟。
若她不跟来,也不会因此丢掉性命。这天下间,能得萧长凌高看一眼的女子本来就不多,林月荷以为她是谁呢?
……
“别跟着我!”
宫城之内,林月婉忍无可忍的掀了帘子,对跟了她一路的某人放声大骂。
萧长琢微微挑眉:“大嫂,本王答应四哥了,得安全把你交到母后手里,你要是出了一点差错,要本王如何交差?”
说着,微微一笑。
本是一副憨厚样,但却被眼底露出的那一抹狡猾破坏了。
“不要你交差!你离我远点!”
林月婉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真是见了鬼了,这个五皇子,自从那日御花园里偶遇之后,她干什么都会碰见他!
连出个宫都能碰见!
“你们!走快点!”林月婉一叠声的吩咐,那抬轿子的四个宫人应了一声,当下奔的飞快。
“你们也给爷……”
萧长琢原本正想吩咐跟上,却看见坤宁宫马上到了,那话到了嘴边,就转弯了:“左转,去长春宫!”
“是!殿下!”
轿子一路掉头前行,萧长琢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林月荷的轿子,收回目光。
下一刻,他就因为宫人猛然的停脚,差点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你们想摔死本王是不是?”萧长琢大骂。
随即,他听到了一个冷清的声音:“臣弟参见五哥,你这是打哪里来?”
萧长琢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示意轿子放下,他弯腰钻了出来,对着站在面前的萧长卿笑的开怀:“六弟这又是打哪里来?本王刚刚出宫一趟,去送四哥了。”
“五哥出宫了?”
萧长卿目光闪了一闪。
“是啊。”萧长琢一把拉过他,低头凑在萧长卿耳朵边上,低低道:“本王最近看上了一个妞儿,有些烈性,你有没有法子降服?”
萧长卿语气凉凉:“那人不会是先太子妃吧?”
“怎么会!”
萧长琢哈哈大笑:“那不过是个寡妇!本王这么年轻有为,玉树临风的,能看上她?不是不是,是别的大家闺秀!”
“哦?不知道是哪一家?可知她父亲官职?”萧长卿语气淡淡:“知道姓名,臣弟才好暗中查访,替五哥出谋划策。”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萧长琢一甩手,道:“总之,性子比较烈就是了!”
“五哥,你知道骏马是如何降服的么?”萧长卿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什么?”
萧长琢顿时勾起了好奇心:“快说!快说!”
“要想降服烈马,要准备三样东西,马鞭,铁锤,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锤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降服女人,其实与降服烈马也差不多。”
萧玉琢闻言,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老六,你,你这太血腥了!吓本王一跳!”说着,猛烈摇头:“不行!不行!”
“那臣弟就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萧长卿微微一笑,拱手道:“殿下慢慢想,臣弟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
留下萧长琢一人,还在苦苦思索,到底是女人如烈马,还是烈马如女人。
……
天蒙蒙亮,沈沉鱼还在睡梦之中,萧长凌便悄悄的起身了。
他没敢惊动床榻里那一大一小,轻手轻脚的提着靴子,直到站在院子里,才弯腰穿上了。
一把解下腰间佩剑,萧长凌转身往客栈后院而去。
最近事情太多,武艺已经有所荒废,如今趁着去边关,还是要早早练起来的好,不然被那些老兵油子看不起,可就太丢人了。
身后脚步声响,萧长凌刷的一剑回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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