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礼将她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你当时拒绝指认肇事司机，并且作证那场车祸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事故，这才匆匆结了案。”
“而现在，你却说是蓄意谋害，不是跟你五年前的证词完全相悖吗？”
法官看向裴予栀。
在旁听席的裴彦也一脸疑惑。
他当时也听到了陈穗如说裴予栀将蓄意谋杀说成意外事故，这才导致陈穗如彻底痛恨上裴予栀。
而现在，裴予栀却推翻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穗如也紧紧盯住了裴予栀，搭在腿上的双手绞得紧紧的。
“因为……”裴予栀深呼吸一口气，扫视过法庭上的裴谨，裴彦，最后落在陈穗如的身上，缓缓开口，“因为五年前开庭之前，我受到了威胁，要是我非要追根究底，到时候出事的就不止是裴商一个人，而当时的我，既没有能力调查出真正的真相，也找不出操控这一切的幕后真凶。”
五年前的裴予栀，还仅仅只是一个有困难只知道找哥哥的人，那般懦弱，那般无能。
所以，她最终只能选择妥协，承认那是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只为了能够保护她所珍视的家人们。
……
“姐……”裴彦渐渐红了眼眶。
他从来没有想过，裴予栀竟然背负了这么多，明明，他和裴予栀同岁，结果，他却一无所知，反倒还一直对裴予栀心怀怨念。
裴谨远远看着裴予栀站在证人席位上，就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她，也是这么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上面，只是他完全不知道，当时的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明明她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却选择了保全裴家的人，被陈穗如误会了这么多年。
并且还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恶意揣测和骂名。
而他身为她的父亲，却一直沉浸在儿子变成植物人的痛苦当中，完全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反而还对陈穗如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实在是太失败了！
“不，这不可能……”陈穗如喃喃低语，巨大的懊悔将她笼罩，她不敢抬头，不敢和裴予栀对视，因为只要一看到裴予栀，她就会想到她这些年来是怎么伤害她的。
她这才意识到，她就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做了一件又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在她女儿的心口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巨大的愧疚感让一向高傲至极，自诩从不会流泪的女人顿时泪流满面，挺直了大半辈子的腰渐渐弯了下来，双手掩面，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大错特错……”
“呵，现在才知道后悔，虚情假意。”沈柠晚坐在另外一边的沈柠晚冷眼看着他们，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虽然她最后没有如愿把裴氏占为己有，但是，看到这些裴家人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就觉得莫名的痛快，特别是陈穗如，这点追悔莫及的眼泪算什么？她巴不得这个女人能够以死谢罪！
法庭上，季淮礼和周华奎相视一眼，又和法官对视了一下，微微颔首。
这场官司，他胜券在握。
季淮礼站起身来，面向法官：“虽然原告证人的理由编得很好，但是我方认为，原告证人言词前后不一致，其证词不可采纳！”
“同意。”法官做出裁定。
“怎么这样啊。”戚栢意气愤地瞪着季淮礼，摩拳擦掌，“这个季淮礼，简直是卑鄙透顶小人！真想一巴掌扇死他！再开车把他给碾死！”
“哎哟，姑奶奶，别张口闭口的就是死死死好不好？对胎教不好。”覃昭赶紧将她拦住。
“可我就是生气啊，那个法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裴他们提出异议就是无效，姓季的他们就是有效，简直就是偏袒到没边了好吧！照这样下去，那个姓季的都快要把他们的证词证据全部推翻了！”
戚栢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此时此刻，因为季淮礼的巧舌如簧，再加上法官的偏袒，局面已然向周华奎他们那边倾斜了。
“原告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法官提问。
如果没有的话，庭审就将结束，而结果，有八成以上是判定周华奎无罪！
裴予栀紧了紧手指，陷入沉思。
毕竟，和裴商案件有关的证据都被周华奎销毁得差不多了，仅剩下的几个证人提供的证词也都被季淮礼一一找出漏洞，无法成为定周华奎的罪名的有力证据。
现在，就连她这个受害者本人的证词也被宣告无效了。
这样下去，局面将对他们非常不利。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要是就此失败的话，她永远都无法原谅她自己！更没有脸去见裴商！
她只怪当年的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要是她足够强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被威胁，说不定，说不定……
巨大的内疚让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往后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腰，稳住了她的身形，有力的臂膀，给了她莫大的支撑。
裴予栀侧目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周靳臣，眼睫簌簌颤动。
“放心，有我在。”周靳臣柔声抚慰她不安的心情。
裴予栀点了点头，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大的安全感。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还有周靳臣。
周靳臣看向法官：“关于周华奎教唆杀人，我方还有另外一份案件材料要补充。”
“我方有异议！”季淮礼直接提出质疑，“对方新增的材料与本案无关，不能作为证据。”
“我方认为这份材料同样都是指向周华奎教唆杀人的罪名，与本案密切相关！”周靳臣这边的律师反驳道。
法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与此同时，律师开口：“十八年前，周华奎为了夺得沈从言夫妇研究出来的专利，派人制造了一场车祸，手法和五年前裴商事故一案一模一样……”
律师还同时列举了详细的证据。
因为当时的沈氏夫妇没什么背景，也没有人会特意去追查真相，所以，周华奎并没有过多在意善后的事情，这个漏洞正好被周靳臣抓住了！
而听到律师描述十八年前那个案件时，裴予栀愣了一下，沈从言，不就是沈柠晚的父亲吗？
沈柠晚倏地站了起来，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怎，怎么回事？”
杀害她父母的真凶不是陈穗如？！而是……
季淮礼也怔住了，僵硬地侧过头看向周华奎，只感觉心脏一阵刺痛，指尖发颤，像有谁在他心里撒了一把钢珠，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心尖：“是你干的？”
他的声音因为极大的悲愤而止不住地颤抖。
周华奎没有正面回答，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讽他现在才发现。
这些年，季淮礼还把他当成靠山，为他打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案子，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
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凶手，一直都在自己的面前，并且自己还像一条忠诚的狗一样，供他驱使！！
季淮礼不仅报错了仇，现在还要给真正的杀父仇人做辩护！
这一瞬间，季淮礼只感觉自己的内心世界顿时崩塌了，满目疮痍，他后退了半步，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而法官在收到周靳臣他们的材料之后，做出了最后的评审。
“全体起立。”
戚栢意站起身来，嘴里默念：“给他判罪给他判罪……”
裴彦也在默默祈祷着：“一定能成一定能成……”
然而，法官和周华奎相视一眼之后，开口宣布：“由于十八年前的案件太过久远，材料可信度有待考察，并且五年前案件的证据存在瑕疵，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综上所述，法庭宣判被告人周华奎，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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