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寅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明白“人红是非多”的道理。
若是蝶衣当真在今夜夺得了花魁,那她就成了飘香苑的摇钱树,不但要重新开始接待客人,而且身份地位也大不相同,以后赎身自然是难上加难!
但是,蝶衣又不得不去,不然飘香苑的老鸨就会针对她们,日子会变得更贱难过。
这其中的蝇营狗苟,不是盛寅可以想象的。
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弘壁见状安抚道:“放心吧,只要你医术到位,我们把那件事情做成了,事情就简单多了!”
听到这话,盛寅眼睛顿时一亮。
确实是这个道理!
如若他能够救下那位贵人,那么一切难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一想到这儿,盛寅就恢复了斗志和信心。
“贤弟你放心,为兄明白了!”
“为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旁梅婉琰见状,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家伙在密谋什么大事。
可是既然李弘壁不愿主动说,她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心上人,不会无的放矢。
“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男子都喜欢逛青楼呢!”
李弘壁捏了捏她的小手,笑道:“问题就出在这包办婚姻上面。”
“这些个文人墨客之所以喜欢逛青楼,是因为传统伦理下的良家女子,除了传宗接代外,基本上没有多少文化艺术的情趣,对他们而言自家妻子更像工具,而非大活人。”
“尤其他们的妻子,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骤然间成婚生子,婚后也难以有什么共同语言,最多不过做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伦理教育下,正常女子可以说都是文盲,不懂诗情画意,不能歌也不能赋,连玩弄丝竹、养花弄鸟都被诬为有伤风化,败坏道德,即便是大户人家接受过教育的女子,也不得有太多学问,不然有碍于道德,如果女孩子想念自家相公了,念一首情诗,那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些常年搞针线活的姑娘,除了自己的亲爹兄弟外,几乎见不着什么陌生男人,在这种环境下,她们怎么知道浪漫?即便是冲破世俗藩篱,想浪漫一回,但也不知如何去浪,稍有什么出格举动,就会遭受严厉的斥责!”
“这样的女孩子,婚前学习三从四德,婚后除了低头颔首,听命于丈夫、公婆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圈点之处,若她们的丈夫是两腿扎在泥水里的庄稼汉那也就罢了,但有着艺术浪漫气息的文人断然无法忍受。”
“试想一下,面对这样一个毫无感情,又不懂诗情画意,不通情趣浪漫的妻子,自诩才子的文人墨客,与她们相处无异于是对牛弹琴,话不投机半句多,又怎么会忍受得了呢?”
梅婉琰听得瞠目结舌,她没有想到,原来心上人口中的“封建包办婚姻”,竟然还会存在这些问题。
可是为何,她父母相处得就很好,而且感情还很不错啊!
“这些文人墨客受儒家入世精神的影响,向来怀有兼济天下的情怀,为万世开太平的士大夫豪情,而“三从四德”的女人难以理解这种情怀,也无法与丈夫沟通这种复杂的情感,很多怀才不遇、抱负难以实现的读书人,想寻找异性抒发感情,获得同情与认可,也想获得一点安慰,来抚平受伤的心,思想传统的妻子或小妾是不具备这种能力的,那么这些文人墨客该找谁诉苦呢?”
梅婉琰眼睛一亮,瞬间脱口而出道:“青楼女子!”
“没错,就是青楼女子!”李弘壁笑道。
“家里面的妻子不懂诗情画意,家里面的妻子不通才情,但是青楼楚馆里面的佳人懂啊,这些青楼女子本就是学这个挣钱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精通,毕竟人家就是吃这口饭的。”
“为了迎合文人与士绅阶层,或者说直白点为了取悦这些文人墨客,她们必须具备上佳的容貌与旷世的才艺,从外形上讲,这些女孩必须是美人胚子,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不然一个丑八怪就算歌舞技艺再怎么好,也没人会搭理她;从才艺上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种舞蹈全都会跳,会填词作赋,能写书法,能画梅兰竹菊……总之,想成为万人仰慕的对象,那就必须是美女艺术家,而且还是那种善解人意的美女艺术家。”
“所以文人不仅能在青楼女子处弥补传统婚姻中失去的爱,诉说仕途的坎坷,抒发内心的抱负,因为双方文化素养相似,所以清倌人更容易理解文人的作品,也很容易与之互动,这种精神上的愉悦更加催生了文人墨客的创作欲望,还能够在这里获得创作的灵感,写下传世佳作,所以她们满足文人雅士肉体层面需求的意义反倒是不那么重要,而是满足文人墨客审美情趣与文化情愫的作用变得极为重要,这些个清倌人为文人墨客提供了精神上的愉悦和慰藉,带来了萦绕心怀的审美期待,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文人墨客都钟爱狎妓的真正原因。”
“比如诗仙李太白“间携昭阳、金陵之妓,迹类谢康乐,世号为李东山。骏马美妾,所适二千石郊迎,饮数斗,醉则奴丹砂舞青海波”,乘骏马携美妓出游。”
“比如诗魔白居易与张尚书家歌姬盼盼互生情愫,又与李唐四大才女中的薛涛、刘采春左右逢源。”
“比如风流才子柳永,宁可“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雨霖铃》、《蝶恋花》等名篇尽都是为青楼妓女而作。”
“再如“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前宋著名词人张先更甚,年过八十仍四处猎艳,私会尼姑,老年纳妾。”
“甚至就连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前宋大儒司马光也时常邀请名妓作伴,“携妓乐就富弼宅。洛阳多名园古刹,有水竹林亭之胜,诸老须眉皓白,衣冠甚伟,每宴集,都人随观之。””
梅婉琰听得眉头紧皱,盛寅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那前宋著名词人真是个狠人啊,年过八十还纳妾,诚可谓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还有那前宋大儒司马光,一群小妓女陪着一帮须发白的老头子游玩,这得是多么讽刺和对照鲜明的可笑场景啊,他们好歹也是文人士大夫,也不知道要点脸面的吗?
啧啧,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所以,这种与肉欲相伴生却又超越肉欲的情调,就是我们常称的文人狎妓!”
“狎妓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精神追求……”
李弘壁振臂高呼道,想要为狎妓正名。
结果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梅婉琰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咳咳……小婉,那个我只是有感而发,我以后再也不狎妓了……不对,我就没有狎过妓……”
听到这话,佳人笑靥如花,然后熟练地伸出手去,狠狠在李弘壁腰间拧了一把,顿时痛得某人龇牙咧嘴的,连声求饶不止。
“这是我娘交给我的办法,治的就是你们这些坏家伙!”
梅婉琰娇嗔道,没好气地白了李弘壁一眼。
正当这个时候,台下响起了一阵喝彩声。
盛寅也惊呼道:“蝶衣上台了!”
李弘壁和梅婉琰听到这话,也停止了打闹,立刻看向了一楼舞台。
只见程蝶衣一身素服,手持琵琶走上舞台。
那模样,端得是个柔弱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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