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堂感觉一股无名的邪火直戳肺管子,他腿生得长,两三步便冲上前去把二人分开,然后顺势瘫在地上,抱着秦褚生的大腿就开始嚷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轻薄了我之后竟然又来妓院,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说完便嚎啕大哭,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就连自诩见过大场面的秦褚生都无措了半晌。
但庆余堂里的女人岂是等闲之辈?她们自幼便在这里讨生活,腌臜的勾当见得多了,察言观色都是最基本的。尤其像秦褚生身边这种常年伺候爷的小姐更是身经百战,只听她笑道:“愣着干嘛?叫花子而已,打发出去不就好啦?”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窜出了几个黑衣壮汉,他们死死地抓住林晚堂,企图将他和秦褚生分开。
但林晚堂非但不肯罢休,反而手脚并用地缠上秦褚生,像条八爪鱼一样。
秦褚生被他拽得左摇右晃,心下愈发烦躁,他皱着眉将众人喝开,然后掐住林晚堂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来。
林晚堂的喉结此刻就在对方手里,感觉秦褚生稍一用力,他这条小命就驾鹤西去了。
旁边有人小声地唤了声“二爷”,秦褚生才把手劲儿稍稍松了些,林晚堂暗自窃喜——果不其然,秦褚生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没法对他怎么样,既然打算日后老老实实地当探长,手就不能再那么脏了。
女人细眉一挑,仿佛把林晚堂的小算盘看了个穿,她知道这人是故意要将秦褚生置于两难的境地,无论结果如何,经他这么一闹,多少能掀起点儿水花,到时候对于新官上任的秦褚生来说,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在这种节骨眼上,女人自知应该明哲保身,但她有心解围,于是撒娇一般抚上了秦褚生的胳膊,“二爷,算了。”眼波流转间,鼻尖的红痣衬得她更加妩媚动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何苦浪费时间和一个疯子计较呢?”
“姐姐,此言差矣。”林晚堂睁大眼睛,居高临下的视角让他看起来极其无辜,“疯子可买不起我这身衣服。”
幸亏公寓的衣柜里都是上等货,虽然他的风衣已经有几处撕裂了,但是仍能瞧出不菲的价格。
秦褚生神色渐冷,心道还真是低估他了。
“还有这些人,”林晚堂指着围在旁边的一圈子壮汉,“可都是四爷派来保护我的!
为首的壮汉急了,“放你娘的屁!”
林晚堂无理狡三分:“那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难道不是四爷让你们来保护我的吗?
那壮汉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来揍他,结果被秦褚生拦了下来,“甭管了,先出去吧。”
发现林晚堂隐隐露出得意的笑容,秦褚生也不免勾起了唇角。
有意思。
上海滩每天多出来的尸体数不胜数,既然案子一时没有头绪,加之龚家又急着要林晚堂的命,秦褚生原本不乐意插手,索性便任他自生自灭,谁知道眼前这小子比他想象中的要走运许多,不仅没死,竟然还自己找回来了。
那就权当林晚堂是自己欠下的陈年旧债吧,秦褚生流连花场数载,听说过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有的人偏生就喜欢同性,他自己对偶尔投怀送抱的漂亮男孩也并不排斥,既然红颜入怀,何苦不消受?
众目睽睽之下,秦褚生忽然转了性子一般,温柔地笑了笑,他把撒泼打滚的林晚堂扶了起来,宠溺地拍了两下他的脸,说:“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会了。”
秦褚生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冲身后的人吩咐道:“把他送回去,再换身体面的衣服。”
说着又抚上了林晚堂的头,好像他真的是个备受宠爱的兔儿爷,“回家等我,听话。”
待这场闹剧终于平息,女人非常合时宜地嗔怪了一句:“秦探长,好了没呀?你都冷落人家好久了!”她细长的柳叶眉拧在一起,还不满地跺了下脚,高跟鞋磕在地板上,发出“嘎”的一声脆响。
秦褚生原本还对着林晚堂含情脉脉,但见女人撒娇,他又立刻见风使舵,把林晚堂晾在了一边,转而搂住女人的肩膀,潇洒地往自己怀里一带,咬着她的耳朵说:“好了,从现在起,都是咱们的春宵时刻。”
然后,两人便如胶似漆地往堂口里走。
壮汉们虽说被这翻天覆地的局面搞得糊涂,但也只能听命,为首的绷着一张脸,伸手对林晚堂说:“这位小少爷,请吧。”
林晚堂不屑地撇了撇嘴,模仿着女人刚才娇嗔的模样跺了下脚,还阴阳怪气地唤了一声:“秦探长~”
壮汉们都无言的盯着他,以防这位兔儿爷再作什么妖。
林晚堂吃了瘪,只得悻悻作罢,一边走一边嘀咕:“你们这群人真是没有幽默细胞。”
壮汉二话不说便把他打横踹进了车,司机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总算到了地方。林晚堂打开车门,一套别墅印入眼帘,周围还种了大片绿植,栀子花此时开得正盛,清风一吹,馥郁芬芳。
有钱人的快乐林晚堂想象不到。
兔儿爷怎样?哪怕入赘又怎样?反正一百年前,谁也不认识他,以色侍人来换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多值当,这跟老鼠掉进米缸有什么区别?就当是在虚拟世界里爽一把了。
他突然,有点儿期待自己在民国的生活了。
奈何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从院子到玄关、到客厅、再到卧室,这一路的落差感,让林晚堂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贫富悬殊”。
谁能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院子可以花大价钱请园艺师修剪,甚至连根狗尾巴草的绒毛都能捋顺了,但屋子里却除了必要的生活家具,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林晚堂真的很想薅上秦褚生的领子问一问:“你丫不会把所有积蓄都砸花园里了吧?!”
等稍微冷静点儿了之后,林晚堂认真地思忖了片刻,他不禁冷笑——呵,秦褚生这厮多半是存款有限,但为了充什么狗屁排面,即使勒紧裤腰带,也要把钱全花在外人瞧得见的地方。
算他看走了眼,竟然把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当做土大款。
林晚堂的内心戏很足,脑回路就像脱缰的野驴一样,拽都拽不回来,他的面色也随着想法青一阵红一阵的。
壮汉寻思这兔儿爷怕不是有什么毛病,但他当下人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从一楼的衣帽间里找出套衣服,递给了林晚堂,“二爷爱干净,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换上吧。”
“好嘞!”
虽然自己傍上的很有可能是个爪干毛净的落魄探长,但林晚堂惜命,于是他一溜烟似的钻进客房,三下五除二便换好了衣裳。
等他出来后,壮汉已然不见了踪影,许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吧。这么想着,林晚堂鬼鬼祟祟地环视一周,确定没有别人后,便开始在别墅里来回踱步,但光参观显然远远不够,他还左敲一下桌子、右撩一下窗帘的,恨不得把天花板掀了。
可惜林晚堂遛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件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东西可以顺走。
毕竟就这些陈设和器皿,他要是真顺手牵羊捎带些什么,保不齐明天秦褚生连吃饭的家伙事儿都没有了。
更何况……
林晚堂冲窗外探了探头,刚才送自己来的壮汉们根本没走,跟门神一样守在外面寸步不离,他就是顺了东西也逃不出去。
不能硬碰硬,否则这条小命又要打水漂了,还是得智取。
林晚堂决定,先老老实实坐一会儿,一切等秦褚生回来再说。
“咕噜”……
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没办法,公寓里的物资只够两天,现在已经不剩什么了,林晚堂从昨晚饿到现在,本来想出去吃顿霸王餐,结果还没迈出门框,龚子卿的手下就夺门而入,把他揍了一顿。
……这段不提也罢。
算了,既然秦褚生还有闲心去庆余堂逍遥,肯定也不差多添他一双筷子的钱。
思及此,林晚堂大摇大摆地进了厨房,他翻箱倒柜,可除了食盐和胡椒,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应该呀,好歹也是个探长,不会靠蹭饭过日子吧?”
林晚堂自顾自地瞎嘀咕,就在他打算放弃寻找食物,准备找个杯子灌水饱的时候,便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木制箱子。
柚木的材质,摸起来清清凉凉的,手感不错,好奇心驱使着林晚堂打开了箱子,结果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这竟然是个木冰箱!
林晚堂忍住喜极而泣的冲动,从冰箱里拿出了块冻猪肉,他又随便找了口锅,往里倒了点儿不知道哪国产的橄榄油,旋即便安于现状地炸起了猪排。
十分钟后,林晚堂叉起一块脆香的猪排吃了两口,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理来说,秦褚生刚当上探长,但又没从黑 道上完全脱身,处身之地八成都是龙潭虎穴,实在太不安全,这个时候还是走为上策吧。
正想着要不等半夜捎点儿东西当了跑路,大门就打开了,这动静可不小,林晚堂听了直接钻到桌子底下,他嘴里还叼着叉子,偷感很重地掀起桌布一角,缩着脖子往外看。
江顾文脱下外套,搭在了椅子背上,她的头发散了,华贵的裙摆也添了不少细碎的褶皱,难道是遇上黑帮火拼了?林晚堂勉强想到了一个理由,却又很快被自己否认掉了。不对,江顾文本身就是黑帮大小姐,这种琐事哪需要她亲自出马?
林晚堂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三年,对于乱世江湖什么的实在不太了解,他正琢磨到半截,不料嘴一松,银质的叉子落在了地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房子里不停回荡。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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