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安也是京城世家的子弟。
早就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只是他现在不便回去。
他也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和亲。
但是他知道有人不想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如果......
席慕弯腰伸手拍了拍膝上的尘土,笑了笑,“是啊?怎么?要跟爷喝一杯吗?在我住的府上,有佳酿,可要尝尝?”
席慕当然知道许清安对他没有什么意思。
是他对许清安起了靠近的心思。
是他被许清安吸引。
许是因为那张姣好容颜,许是因为那少年英雄的形象。
所以他借着酒醉,壮着怂人胆,前来和他结识。
许清安沉吟片刻,终是抱拳一礼,“卑职还要巡街,小侯爷醉了,快些回去吧。”
说完就翻身上了马,又要巡街去了。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说话不紧不慢。
让人听着很舒服。
席慕勾唇一笑,凑过去趴在许清安的腿上,仰着脸冲他笑道,“刚好,爷累了,不想走回去,还请小将军送爷回去!如何?”
许清安明显的皱了皱眉,凝视着冲他嬉笑耍无赖的席慕,“小侯爷,还望自重!”
“本侯爷说了,送爷回去,这是命令!”席慕才不管那么多,当即就摆起谱来。
在京城他就颇受束缚。
家中老母略懂说唱,父亲也略懂拳脚,他便常常顾忌这来顾忌那个。
好不容易远离了京城,能恣意潇洒一番了,又遇见一个屡次拒绝自己的。
这怎么能忍?
在席慕的淫威之下,许清安这才将人拉上了马。
两人共骑一匹马。
席慕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慵懒的靠在了许清安的怀里。
许清安先开始身子僵了一瞬,之后便随他去了。
席慕很是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小将军?巡完街可否到府中一坐,少饮片刻?”
许清安手上拉着缰绳,策马的速度并没有很快,甚至还没有路边行人的速度快。
很是稳当。
“小侯爷似乎很想与在下喝酒?”
“当然,难得一见,遇见就是缘,对你最是倾心,自然最想与你共饮。”
“......多谢小侯爷抬爱。”
“你肯定觉得爷孟浪轻薄了?!是也不是?!”
席慕忽的睁开眼睛,将后脑勺抵在许清安的肩上,盯着他。
虽然连他的脸都看不到,但他就是想这般施加些压力。
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
却只听闻,“小侯爷年少,当属风流二字。”
这句话说到席慕的心坎儿里了,当即就笑了起来,“所以?小将军来不来?”
许清安又沉默了片刻,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既是小侯爷抬爱,卑职岂敢不从。”
席慕轻笑了一声。
“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别整得跟爷强迫你似的!”
说完,他当即翻身下马。
事发突然,许清安根本始料未及。
眼看着席慕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原本无赖嬉戏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冷色,“爷到了!就不劳烦小将军送了!”
“今夜,小将军若是自愿来的,爷必以礼相待!若是觉得是爷强迫你来的,那不如不来!”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前方的宅院。
宅院上写着“无名”二字,门口有俩小门童。
透过敞开还没关上的院门可以看到里面有些仆役正在忙碌。
见席慕回来,都纷纷行礼。
许清安收回目光,轻夹马腹,策马向前,继续巡街。
他是世家子弟,却并没有席慕那般好命。
在地位和身份之上,两人天差地别。
否则他也不会来此充军,在这里自己打拼出了一番天地。
好在他有一个慈爱自己的哥哥。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夜深人静时。
许清安手中提着一壶万启城最好的烧酒,迈步进了“无名”宅院。
庭院之中假山假水,颇有意境。
在仆役的带领下,走过一条小路,穿过几层回廊,看见了一处凉亭。
凉亭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人,似乎正在饮酒。
亭前有一处池塘,枯槁的几处荷叶茎秆,立在池塘中央,被月光拉长,看起来更加萧瑟了些。
“小侯爷,人到了。”
仆役当即就退下了。
剩下两人。
席慕扭头看了他一眼,招呼他坐下,“来!尝尝爷的佳酿!从京城带来的,就剩这一坛了!再等几天,只怕又要进了千语魅的肚子里去了!”
许清安在一旁坐下,显得还是有些放不开,坐在那里很是拘谨。
他讲手里的烧酒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满是菜肴,三菜一汤。
一个人吃的话,颇为丰盛。
席慕给他倒上一碗酒,端给他,“来!先喝来!喝完再说话!”
此时席慕心中也是颇为尴尬。
睡醒之后,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豁出去了,完全没考虑人来了之后,两个人坐一起会是多么尴尬。
毕竟不相熟。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自然就不能冷了场子。
所以在许清安来之前,他已经给自己灌了许多酒。
许清安不善闲聊,心中有事,也不喜欢弯弯绕绕,喝完一碗酒之后,说了进府之后的第一句话,“小侯爷要回京城?可是因为两国和亲之事?”
席慕勾唇,拿起一旁的白玉酒壶,倚在一旁的柱子上,脚也上了凳子,仰头就往嘴巴里倒酒。
痛饮一口,“快哉!是啊!边关战事已经许久,难得停战。和亲能让两国止战,有何不可?”
有心人能够听出,席慕不是在阐述,而是在自我劝导。
他素来无心朝政,喜欢潇洒恣意,又怎么会甘愿回京参与这两国联姻?
“战事一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家家破人亡,国库也会吃紧,人心惶惶......爷回去,或者其他人娶了他国公主,一场姻亲就解决了这些事情,自然是好的......”
席慕抱着酒壶,望着池塘上的月色。
独自喃喃。
许清安望着他,有些不忍心。
哥哥不愿做牺牲品,他也不愿......
亲事还未说定,又为何牺牲他人?
许清安喝了一口酒,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小将军?你来?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忽然,席慕坐起身来,怀里抱着酒壶,笑吟吟地看着他。
许清安呆愣了一瞬。
从他见到席慕开始,就觉得这个小侯爷太过随性散漫,此时又慵懒至极。
脸上的笑说不上纯真,却也说不上其他。
看着有些意味不明,却又处处透着答案。
“你可还记得?在马上爷与你说过什么?”席慕抿唇一笑,等着许清安的回答。
......当然,难得一见,遇见就是缘,对你最是倾心,自然最想与你共饮......
许清安回想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不知小侯爷何意?”
对你最是倾心,自然最想与你共饮.....
最是倾心......
席慕见他神色难看起来,身子都紧绷起来,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小将军!爷不敢喜欢任何人,因为最后爷娶的未必是自己想娶的,身在朝局中,命运早已不在自己手中......”
“爷留恋世间的一切,包括这些美色,包括......你......”
席慕站起身,做到许清安的身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看着他那张惹人眷恋的脸,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那柔软的唇瓣。
却被人猛的拍落。
惊得席慕瞬间收回了手,无奈的苦笑着将被拍红的手藏在了衣袖里,“爷还没那么禽兽,爷喜欢你情我愿。”
由于席慕的举动,这酒许清安是没心情再喝下去了。
只是席慕自己喝着酒赏着月色,自说自话,“留恋一切又能如何呢?”
“这天地,这美色都不是爷的!”
“小将军?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那是什么滋味?心里会空空的吗?”
“之前爷也不知道,但是在看见小将军的第一眼,爷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
许清安始终与席慕保持着距离,不愿靠近。
就连席慕说话间看向他,他都回头躲避。
席慕嘴角上扬。
“爷说的是真的。”
“你是年少时的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只可惜啊!你我有缘无分!”
许清安不懂席慕说的“惊鸿一瞥”,“一眼万年”,只当他是在胡说八道。
良久,席慕已经醉了。
被许清安搀扶着回了房间。
许清安为他盖好被子就要离开了,却被人拉住了衣襟。
他回头,就看见席慕睁着眼睛,“小将军,若来日有缘再见,定要痛饮......”
许清安抽走他手中的衣料,淡着脸说道,“卑职不是将军,不过是一个巡街的伍长......”
他并没有觉得恶心,只是觉得席慕有些轻佻。
两人不过第一日见,便说什么倾心,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只是那醉酒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娇憨。
许清安回头又看了一眼,人在床上安睡着。
他这才转身离去。
等到日上三竿,席慕宿醉酒醒时,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醒酒汤。
等他洗漱完毕后,就开始准备行囊,出城离去了。
他无需软轿,无需众多仆役,也不用带很多吃食。
一套换洗衣物,一个水壶,少许干粮,一匹快马,他就上路了。
许清安策马巡街之时,他已经牵马出城了。
勒马停驻在城门处,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许清安的心里有点古怪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暂且归于是席慕那样单纯的说对他倾心吧!
只是席慕走的时候,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甚至没有和许清安道别。
如果他回头定能看见,许清安骑在那高头大马上,目送他离开......
席慕并不着急到达京城,牵马出城许久,他才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一路疾驰。
边走边看山水,走走停停,已经过去三日之久。
京城催促的书信已经有了三封,都被席慕随手扔到了河里。
直到第七封催促的书信送到席慕的手里,他才牵着马匹走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守城门的官兵们检查着来往的行人和证件。
席慕取下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很快就入了城。
他并没有从正门回府,而是从后门进了府院。
将马交给小厮之后,他就进屋睡大觉了,一直等到天黑才出来。
上了年纪的老母坐在餐桌旁,冷着脸盯着他。
略懂拳脚的家父也沉着脸坐在一旁。
席慕看了连个大气都不敢喘,悄悄地坐在餐桌上,等待着二老发话。
“就这么不想回家?催你的书信都传了几封了?你才回来?”
“回来也就算了,还走后门回来?!是不想让谁知道你回来了啊?”
席慕见二老都开了口,连忙说道,“不是躲着你们,只是儿子一路奔波,实在劳累,想先休息休息而已!”
老母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书,递给了席慕,“仔细看着点儿!人家公主早就到了,就差你小子了!明日下午准时赴宴!收敛着点!可别丢了我们侯府的颜面!”
席慕伸手接过,粗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迫于压力,他又不得不去,瞬间觉得生不如死。
“不如,母亲大人帮我去?”
家父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席慕,“不着调!你娘去干嘛?去娶公主吗?也不怕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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