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喂我
萧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案卷，抬眸看她，嘴角轻轻一勾：“你是说，本王宫中闹鬼？”
阿蛮望着他，眼瞳黑亮，哪里有半丝害怕的样子，嫣红的小嘴却是恍然大悟道：“闹鬼？原是闹鬼，未曾想，荆宫如此不干净。”
稍顿了顿，她又一本正经：“怕是这些鬼物知晓王爷不在，是以才敢出来兴风作浪。”
萧誉一动不动，眼神深邃，盯着她严肃而板正的小脸。
阿蛮先还镇定，后见他一直不说话，一种被看穿的羞窘便涌上来。虽如此，她眼眸依旧清澈：“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安歇才是，阿蛮告退。”她说完，抱着小暖炉转身就走，动作匆忙，却依旧端庄，心里胡乱琢磨着，左右她今夜过来，态度是摆明了，至于他过不过去，那就是他的事了。这般想着，竟也松了口气。
“钱阿蛮。”他却忽然叫她。
阿蛮步子一顿，萧誉已经起身，走过她身边：“想本王和你同睡，直接开口便是，何须拐弯抹角。”
桌案上，烛火忽而一个跳动，阿蛮晃神，未来得及辩驳，眼前的人已然出了房，门开，冷风拂面，她却觉得浑身上下，一时间，从头发丝到小脚趾都烫的要命。
眼瞧着人走远，她才追出去，满心窘迫，竟连竹香看着她满脸担忧的表情都没瞧见。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新房，新房内布置的依旧喜庆，门关上，阿蛮憋不住，想辩驳两句，却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正兀自纠结。一旁萧誉已然开口道：“前两日，军务繁忙。”
阿蛮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他这是解释，紧接着，刚刚褪下的羞窘，又涌了上来。他为何解释，还不就是因为今日她这番举动？
如实来说，她这般主动去请他，着实表现的有些急切。
这么胡乱一想，阿蛮便有些恼，怪自己沉不住气。可如今两人相对而坐，不说话又觉得难掩尴尬。
萧誉却镇定自若，眼瞧着她发间耳垂泛红，他不动声色，随意瞥了一眼沙漏，时辰还早：“晚膳用过了吗？”
阿蛮自然早早吃过，可这会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听他开口，顺势点头：“倒是还没。王爷也没用吧，一起？”
如此说着，便唤侍女去传话。幸而，华阳殿的小厨房很是尽心，膳食很快准备妥当。饶是河东王平日并不是太讲究，如今也是上了满满一桌。阿蛮瞧着满桌菜，神色萎靡。
萧誉却是真没吃，但不太饿，可瞧着阿蛮这般，他倒觉得饿的难受起来。吃了两口，动作慢下来，看她一眼，声冷下来：“不合胃口？”
她自不能说自己吃不下，自持地点了点头。
萧誉放下筷子，眼睛望着她：“厨房的人笞二十，逐出宫。”
阿蛮一愣，旁边随侍的宫人已然神色如常的去下命令，未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开了口：“慢着。”又转而蹙眉，看着萧誉，面色难解：“因我不吃？”
萧誉没否认：“既然令你不喜，那留着也没必要了。”
阿蛮如鲠在喉，果真是暴虐无情的河东王，仅仅因为觉得她不喜这些饭菜就要将人笞二十，那竹板整整二十下去，弱一些的身子哪里能受得？
她从不是心软之人，可若这些宫人因她而无辜受罚，她又怎会安心。
她遍体生寒，竟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硬生生弯了弯嘴角，端起了碗筷，很是乖巧：“刚刚不太饿，这会儿吃着，竟觉得很好吃。”
屋内一时静下来，仅留下伺候用膳的两个宫人不动声色，隐晦地对视了一眼，先前被命令出去传令的那个，稍稍犹豫便退回到了萧誉身后。
萧誉没管他们的小动作，眼睛望着阿蛮，还是没松口。
阿蛮艰难吃下一口嫩豆腐，实在受不得他这种迫人的视线，一狠心，舀了一勺刚刚吃过的菜，要往他碗里送，抬眸看他，软声软气：“这个好吃，王爷可以试试。”动作未完成，手腕忽而被抓住，她抖一下，被他吓到。
萧誉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不舍得松开，眼瞧着小郡主双眸睁大，他才开口道：“何须费事，直接喂我便是。”
阿蛮脸倏地一下发了红，明明是如此调戏一般的话，就好像刚刚他在书房说的那句同睡，可他说出来却能够面不红气不喘。
之前还罢，毕竟无人，这会儿，他身后伺候的两个宫人就明晃晃的站在那里。
可如今，萧誉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这个意思，阿蛮懂得，要想就此含糊过去，最好顺他的意，讨他欢心。
不过一瞬，阿蛮手里的勺子便真的喂了过去，萧誉松开她，很是配合的吃了那一勺嫩豆腐，没甚滋味，平日里，他动都不动一下，这会儿，却觉得美味至极。阿蛮喂了一次，勺子收回来的时候便有些迟缓，这是有些不乐意，他用过的，她还有些嫌弃。
余光里，萧誉脸上神色放松下来，阿蛮松口气，又觉得传言不虚，河东王喜怒无常。
正努力压下心惊，耳边却又传来他的声音：“确实好吃。”
她看过去，萧誉也正眸色深深地望着她，阿蛮被他看的身上发麻，心尖颤了颤，试探着又去舀了一勺豆腐，往他跟前送去，他神色明显又愉悦了几分。
如此，小厨房看到撤回的席面，有一副空空的碗碟时，震惊之余，再闻听侍人模糊的暗示，俱都心有戚戚焉，又想，多亏了这盘嫩豆腐，更多亏了传闻中不得宠的新妇，他们的王妃。
用过这一餐，时辰已不早，两人各自在大小浴室梳洗。萧誉早一步回屋，好一会儿，阿蛮才慢慢吞吞的出来。竹香跟在门口，本想入屋伺候，却拿眼一瞧，萧誉坐在案几前，手里随意拿着一卷书，不怒自威，愣是没敢踏进屋内一步。
阿蛮虚虚的觑了她一眼，赌气的抽了她手中的巾帕，自己走了进去，竹香再不敢抬头，急急的退了出去。
屋内唯余彼此呼吸声，阿蛮往梳妆台前一坐，手中巾帕在发上有一下没一下擦着。
耳边，却是时时刻刻听着案几那边的动静，只要萧誉那里发出丁点响动，她都立刻正襟危坐。
萧誉手中书卷却是自从她进屋后，再没翻过页，全部神思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她乌发低垂，身上氤氲的馨香隐隐在屋内弥散，那一身白色的睡袍于她来说，有些过于宽大。阿蛮有些疲倦，他不先提就寝，她不敢先睡，心里又隐隐害怕。
正蔫蔫着，她身后，萧誉起身，大步过来，扯过她手里巾帕往旁边随意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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