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既御前昏厥,但并不影响案件进展。
时间一晃划到七月,暑热渐退,京城的热闹却不减半分。
先是钱江案判罚,钱江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证据确凿,判斩立决,抄没家产,钱家满门驱逐出京。
谭文广父子李代桃僵,罪犯欺君,判斩立决,抄没家产,谭氏一门流放三千里。
为防止再出现谭耀祖那样的事,此次行刑由刑部侍郎苏怀亲自监斩。
钱江和谭文广父子同日行刑。
斩首那日,李老汉一家三口和张屠夫都在人群中观刑。围观人群知道这几人与被斩首之人的渊源,纷纷让开最好的位置。
李老汉身体还未恢复,由儿子搀扶着,颤巍巍站着。
刑场上,三人蓬头乱发,五花大绑跪着。
谭文广父子委顿在地,许是知道大势已去,只是闭上眼平静的等死。
钱江却一直惊恐地大喊大叫:“我是诚王爷的舅舅!我是当朝国舅!我看谁敢动我?!谁敢动我?!”
刽子手扛着刀,冷漠地看着钱江。
人群当中有知道些许内情的,不屑叫道:“现如今诚王都是自身难保,恐怕也没精力管你这个舅舅了!”
人群中一阵哄笑。
在钱江案之前,萧既在百姓中间本来民望极高。尤其是江淮赈灾,那些事迹经过大肆渲染之后,百姓更是对这位王爷倍加推崇。
不过俗话说站得越高摔得越重,钱江案被爆出之后,百姓对诚王萧既的口碑几乎极限反转。
自古以来底层百姓最恨的就是那些高官贵族仗势欺人。
对于钱江的所作所为,诚王想用一句不知情推脱,放在弘光帝那里可能行得通,毕竟弘光帝再怎么也是诚王亲爹,但是这个借口对于京城百姓来说,却是不好使的。
所以如今百姓提起诚王,也是满口讥诮。
众人看热闹似的看钱江发疯,甚至尿湿了裤子。
苏怀在监斩台上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眼看着百姓已经差不多看够了热闹,才从签令桶中取出火签令,手一挥,签令抛出,待得签令落地,三名刽子手各自上前,钱江惨叫得已经没人腔了,但奈何他被绑的严实,根本动弹不得。
刽子手动作利落,手起刀落,骨碌碌三颗人头滚下,血柱喷出一丈多高!
张屠户目眦欲裂的看着谭文广人头落地,一声悲鸣,他仰头向天,哀呼着:“妹妹!你看到了吗?哥哥给你报仇了!报仇了!姓谭的畜生终于给你赔命了!妹妹!”
丈八的汉子,声声泣血,闻者动容。
人群远处,一辆马车上,有两人相对而坐。
魏曦抬手递给叶清岚一杯清茶:“何必非要来观刑?不怕回去做噩梦?”
“噩梦?噩梦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接下来,该别人做噩梦了。”
上一世,无论是钱江,还是作为萧既心腹的谭文广,在诬陷沈家的事上都没少出力。
如今重来一回,她总要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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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和谭文广父子被行刑时,萧既还在昏迷中。
自那日御前昏厥,他就一直不曾清醒。
御医来看过几次,只说是身体亏虚所致,弘光帝听着他这是没什么大毛病,也就冷笑一声,不再过问。
萧既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口中喃喃有声,没有人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但若是沈家人在这里,就能够分辨出,他在睡梦中嘴里反复叨念的,是“姣姣”。
姣姣,叶清岚的乳名。
只有血脉至亲可以这样叫她,比如沈家人,再比如,叶清岚的丈夫。
曾经,萧既叫这两个字叫得柔肠百转,让叶清岚恨不得将心肝都掏给他。不过,那是上一世的事了。
这一世的萧既,还没资格也没身份知道叶清岚的乳名。
萧既在做梦。
梦里,他如愿娶到了叶清岚。
他梦到叶清岚对他全心全意,她为了他拿出了全部嫁妆,为了他求跪求沈还山支持,为了他独闯敌营落了一身伤病,他被人算计下毒,她为了给他解毒以身试毒,差点命丧黄泉,后来他的毒解了,她却落下了动不动咳血的毛病……
再后来,他如愿登上了皇位。
但内忧未平外患又起,她又为他在朝堂上周旋,为他披甲上战场……
直到她出征归来,梦境戛然而止,萧既猛地提了一口气,眼睫颤动,他骤然惊醒。
他呆呆地望着床帐,一时没有动。
神思仿佛还在梦中,他不愿清醒。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美梦。
以至于他此时还能记起梦中的每个细节,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就好像那不是梦,而是一段真实经历过的人生。
他想,若叶清岚真能待他如梦中那般情深义重,他也定能做到此生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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