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百里外,有一座皇家离宫,占地极广,但人烟极稀。
离宫外重重守卫,明哨暗岗,不计其数。
五皇子出生不久就搬来这里“养身体”,魏皇后自然不是撒手不管了,她的心腹,她信任的人手,基本上都被她安排在了五皇子身边,当年以各种身份,随着五皇子出宫。
魏家也派出了很多暗卫守护。魏曦十岁起接手荣国公府的暗卫,不断将其壮大,同时暗中搜罗天下能人异士,很多也安置在离宫。
五皇子刚到离宫时,孙贵妃和谢贵妃甚至是皇帝都派过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来打探,当然,也有人不只是打探,还想刺杀。
后来发现五皇子是真的虚弱,弘光帝派了几次太医,太医的诊断都是胎里带弱,体质极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岁。
既然不用动手也活不过几年,皇宫里那些人也就渐渐歇了心思,不再派人来了。
这些年,虽然宫里也时常来送些日常用度,但却没有人把这位注定活不长久的五皇子放在心上。
直到弘光帝突然提起,众人才恍然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位中宫嫡出的五皇子。
八月初一,皇帝派遣御林军百人,由沈桓领队,另有以太医院院使方槐为首的一队太医随行,往城外离宫,接五皇子回宫。
仪仗走到半路,却遇见了在一直在离宫守卫的护卫,那护卫正快马加鞭,回宫报信。
报什么信?
原来是五皇子病情突然加重,呕血不止,昨日起已经昏睡不醒了。
沈桓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咯噔”一声,想着,这病情加重的时机,也太巧了些。
想起出门前自家妹妹的话:“二哥不必忧虑,你这一趟,大抵是要跑空的。”
他问为什么,叶清岚就回了一句:“因为魏皇后是聪明人。”
魏曦对叶清岚的猜测不错,她挑起王家兄弟争产的事,确实是有试探魏家的想法。
她想知道,魏家,或者说魏皇后,究竟是真聪明,还是只是掩盖了野心和欲望,私下还有别的居心。
她与魏曦的同盟,说到底是权宜之计,她根基太浅,侯府又太过光明磊落,舅舅也好,两位兄长也好,聪明足够,心计也有,但是对于很多阴私之事,就不太擅长。
这时候,魏曦正好撞上来,既然目标差不多,自然可以同行一路。但走到最后会不会分道扬镳,甚至刀剑相向,她现在还不能肯定。
所以,她想看看魏家的态度。
不过她下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选错盟友,魏家都是聪明人,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趟浑水,因此她才会跟沈桓说那么一句话。
按理说,五皇子既然病重,沈桓他们这一趟的差事恐怕就注定是白跑一趟,但是他们是领了圣旨出京的,没有皇帝发话,也不能贸然掉头回去。
沈桓和方槐商议之下,决定派两个人同离宫守卫一同回去报信,他们则继续往离宫去。
随行的正好有太医,也可以为五皇子诊治。
沈桓自然也知道,方槐必然是要亲自去确认五皇子的身体状况的,因此不再耽搁,反而加快了行程。
一行人快马加鞭,到达离宫正门时,返回报信之人也已经将五皇子病重的消息带回了皇宫。
弘光帝听过禀报脸色阴沉。
老五这么多年都无声无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这样巧,他刚要用他,他就“病重”了。
弘光帝本就多疑善忌,要他轻易相信这是巧合,那是不可能的。对于儿子病重的消息,即便是常年不在身边的儿子,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恼怒,是猜疑,而没有担忧。
他又去了翊坤宫,将“五皇子病重”的消息,带给了魏皇后。
他企图在魏皇后脸上看出端倪,岂料魏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一言不发,直挺挺的晕厥过去。
弘光帝宣了太医为魏皇后诊断,诊断结果是急痛攻心,为之晕绝。太医行了一套针,魏皇后才悠悠转醒。
她虽睁开了眼,但一言不发,眼底俱是荒芜。
不过是一晕一醒,半晌功夫,她就仿似又老了许多,连头发都花白了。
弘光帝心中不由惊疑,难道五皇子病重不是魏氏的安排?难道真是这么巧,老五真是要不行了?
方槐在进入离宫见到五皇子之前,心中本来怀着同样的疑虑,但等他见到躺在床上的五皇子时,他就知道,那护卫所言不虚。
躺在床上的人,瘦得几乎看不出相貌。颧骨高高凸起,眼下青黑,唇色发绀,呼吸粗重,喘息间喉中隐有哨音。
方槐上前搭脉,他行医三十年,如今统领太医院,对自己的医术极有自信。他一上手,就知道五皇子这是心肺皆衰。恐怕,活不久了。
他借着诊脉,撩开床上之人的袖子看了一眼,待看到他手臂内侧那一刻红痣,所有疑虑都放下,他默默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怜悯的,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
沈桓就在一旁看方槐诊脉,等到方槐收手起身,他不由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方槐摇头叹气,什么也没说,缓步出去了。他得去给皇上写封奏折报信。
沈桓看着床上的人,皱了皱眉。他是战场的人,人之将死是什么样,他见得多了。眼前的五皇子,乍一看确实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少了些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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