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缺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飞快地站起来把东西收进了储物袋里。
并且赶紧后退:“没什么。”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宁若缺讪讪抬眸,瞄一眼殷不染,又飞快地挪开。
神情慵懒的殷不染,嘴角还挂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却直接道:“偷瞄是怕我生气吗?”
“……”
小动作被戳穿,宁若缺企图摆出一张正经脸:“不是怕,是不想你生气。”
她说完才察觉,自己这话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过多的关注和担忧让它变了味,变得像加了蜂蜜的甜水,将两人的关系拉扯得更为紧密。
果不其然,宁若缺听见了殷不染的轻笑声。
耳朵先是痒,几个深呼吸后却变本加厉的烫,不用看就知道它红了个彻底。
她有些慌,想解释又嘴笨,只得无可奈何道:“殷不染。”
后者笑够了,矜持地抬了抬下巴:“陪我逛逛。”
宁若缺哪敢拒绝,缀在殷不染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尽职尽责的履行“保护医修”的责任。
然而殷不染突然停下来,硬是揪住了宁若缺的衣袖,再近一步,就能抓住她的手。
宁若缺整个人都绷紧了,不自觉地抿唇。
可殷不染只揪衣袖,像是没发现她的紧张,慢悠悠地走到花园里。
透过层层花枝,能看见捧了个药臼,被清桐拉来帮忙的颜菱歌。
殷不染语调悠悠,真如散步闲聊一般:“我让清桐和她说了,香囊只能暂时掩盖她的体质。蜚蛭暴走,许绰压制不住,最好让她别出去。”
“好。”
宁若缺回来时向颜菱歌解释过这场地震,并推荐她一边修炼,一边练基础剑法。
每日至少挥剑一万次,这就是成为合格剑修的第一步。
两人转过回廊,风扰乱了殷不染的发丝。
她依旧心平气和:“我也没有生气,正如你所说,当时情况紧急,你想不了太多。”
她只是被颠得有些难受。
因为宁若缺在就没怎么掩饰,下意识地等她来哄自己。
但已经不是当初了。
“下不为例,”殷不染敛眸,不自在地偏过头:“你可以揽住我,让我借力就好。”
宁若缺嘴唇微动,总感觉在殷不染偏头的一刹那,衣袖也被抓得更紧。
冬日晴天,太阳懒懒的,给出的热度也懒懒的。
并不刺眼的阳光落到花枝上,梅花与之相应和,竟也像是覆了层霜白的雪。
实则一点也不冰冷的“雪”。
“殷不染。”宁若缺冷不丁喊出声,换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她目光游移,有些怂怂地试探道:“那、上次那种治神魂的药,可以给我一颗吗?”
怕人误会,还连忙补充:“不是现在吃。”
实在是明光阁情况复杂,她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燃香传讯很慢,蜚蛭和许绰随时有发难的可能性,殷不染却没打算丢下明光阁的无辜弟子自己走。
剑修出手前,理应保证这一剑毫无偏差,方能达成所愿。
可惜她这点小算盘根本逃不过殷不染的眼睛。
殷不染霎时冷下脸:“不行,你肯定又打算冒险。”
宁若缺争辩:“是未雨绸缪,没有冒险。”
“不行。”
依旧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殷不染头也不回地向院子外走去,宁若缺连忙跟上去。
比起来时的有条不紊,现在的明光阁可谓是人心惶惶。
每个路过的弟子脸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和不安,往常盯着她们的守卫也不见踪影。
路过弟子居,宁若缺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
正好看见唐锦倨傲地站在高处,指挥一众人修补损坏的阵法。
隔着好几米,对方也发现了她。
随后像受惊的兔子般缩肩,又慌里慌张地跳下高台,朝宁若缺走来。
她还是有些怕殷不染,犹豫了片刻才走上来行礼:“尊者。”
殷不染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反倒是宁若缺观察了一下唐锦的脸色,随口问:“你的伤养好了?”
唐锦短促地咳了几声:“不碍事。”
她怀疑这个叫“宁满”的散修不止引灵境。
尤其是阻拦她时的剑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根本不像刚入门的剑修。
她左右看了看,四下没人,便压低了声音开口。
“许师姐好像很生气,封锁了整个明光阁,不许任何人下山,还要求所有在外历练的弟子回来。”
“你最近小心一点。”
她没提到的是,许绰下达这条命令时笑容异常僵硬,有种面具般的诡异感。
她撇过头,凶巴巴道:“那件事、是我误会你,对不起。”
“还有,谢谢。”
如果宁若缺选择自保而不是帮忙压制,她可能早已身首异处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唐锦耳朵已经红到滴血。
她再次行礼,匆忙往回走的时候还被小石子绊了跤。
宁若缺看得好笑,结果一回头,就听殷不染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
“这么招人喜欢?”
“……”
宁若缺脊背过电似的麻,不心虚,但莫名其妙紧张。
她只敢腹诽,还是殷不染更受欢迎些。
早些年宁若缺还在四处游历,殷不染的美名就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
明着暗着喜欢她的不知几何,献殷勤的人能踏破碧落川的台阶。
只不过殷不染一概不理会,便又有了她一心向道的传闻。
既然一心向道,何来与自己缘定三生之说?
走出弟子居,殷不染又重新揪住宁若缺的袖子,毫不客气地提要求:“我要回明楼看看。”
宁若缺皱眉:“不行,太危险了。”
殷不染坚持道:“我怀疑里面有暗室。”
宁若缺还是义正辞严地拒绝:“不行。”
两人皆是一愣。
真熟悉,不就是先前对话的翻版,只不过位置调换了。
宁若缺正要解释自己并非有意。
哪曾想殷不染猛地顿住脚步,眼睫轻颤,像是不敢相信宁若缺的反应。
宁若缺连忙找补:“不是,我没——”
“伸手。”话没说完就被殷不染打断。
她眼神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刺得宁若缺心里泛苦,却还是照她所说的伸出右手。
宁若缺想着,如果殷不染给她药,就还回去好了。
但在她心脏缩紧的几息里,落下的并非药丸。
殷不染捉住她僵硬的手,引高一些,与耳朵持平。
而后歪头,轻易把脸贴到了她的手心里。
先眯着眼睛蹭一下,顿了顿,潋滟的眼眸望着宁若缺,又眷恋地蹭了一下。
乖巧得不像真的。
宁若缺瞳孔骤然放大。
她的右手最常摸的是剑柄,其材质坚硬,在指根处留下了难以抹消的薄茧。
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冰冷,非得拿着剑才能心安。
可殷不染的脸颊是柔软的。
触感细腻,摸着有点肉,好像稍稍一用力就能捏坏了。
气息轻柔,唇瓣不经意间擦过手心时很痒。
明明比她的手心温度低一些,她却仿佛被烫到了。
烫到了也不缩手。
殷不染主动蹭她手心。
宁若缺像是被右手封印了,整颗心酥酥麻麻,说不出话。
直到殷不染松开她的手,将一缕白发顺到耳后,又抬眸觑她。
宁若缺嘴唇翕动,双眼呆滞:“你。”
又没了下文。
她感觉右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上面还残留有柔软的触感、湿润的呼吸。
她拿剑的手,几百年来头一次这么无害。
好奇怪,为什么殷不染要蹭她手、还用那么专注的眼神看她?
殷不染转身就走,她自然而然地追上去,余光去瞧殷不染的侧脸。
殷不染冷脸打发拦路的守卫时,她手指微曲,自然握了个空。
等她再次回过神、冷静下来,殷不染正朝着完全损坏、不能使用的山路。
面无表情:“我要上去。”
殷不染很怀疑宁若缺的神魂还在不在,怎么这一路上都呆呆傻傻的,不太正常。
她正打算上去检查一下,眼前人却突然倾身。
眨眼的功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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