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这就为你取针。”奚临说着,一手抵在病人肩头防止他因为害怕乱动,另一只手准备取针。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银针的瞬间,病人突然暴起,伸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奚临一心想着救人,丝毫没有防备,被这用尽全力的一击推的连连后退了几步,后腰狠狠撞在了用来放药方的桌子边缘。
“砰”地一声巨响,桌子应声而倒。
腰部剧痛袭来,奚临脸上霎时间没了血色,整个人也支撑不住的顺势跪坐在了地上。
庄诗涵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冷笑道:“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奚神医突然行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住。”
“奚?”病人听到她的称呼,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刚要问,被庄诗涵一个眼神止住。
她沉着脸呵斥,“脖子上有针还敢动,不要命了是不是?”
一听关系到自己的小命,他顿时不敢再有动作。
待庄诗涵取完最后一根针,回头才发现奚临竟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嗤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停下,语气极尽嘲讽道:“你不是跟在宋言汐身边打下手吗?
怎么,是发现她不过沽名钓誉之辈,除了会耍耍嘴皮子外没什么真本事,所以想明白打算弃暗投明了?”
话说完,庄诗涵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开口道:“你回去吧,她身边的人我是不会留的。”
见奚临仍不动,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你不是她的人,我也并没有收徒的打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就凭你?”
听到收徒两个字,一直没反应的奚临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不屑。
他道:“我乃奚氏后人。”
庄诗涵挑眉,满不在乎道:“我管你什么西氏东氏的,无非就是所为望闻问切那一套老招数,能顶什么用?
不过是断条胳膊腿就能活命这么简单的道理,非要人家硬撑着最后把命给送了,还美其名曰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动不得。
照这么说,你们每日束发的时候梳掉几根头发,岂不是个个都要羞愧的上吊自尽?”
奚临苍白着脸,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来。
“强词夺理。”
“分明是你们封建。”
庄诗涵看向一旁表情怪异的病人,问:“是胳膊腿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人几乎是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命重要。”
奚临轻笑,反问他:“若我砍断你一条胳膊让你活,你当如何?”
那人瞬间变了脸色,破口大骂道:“你还说你是奚氏后人,哪有你这种黑了心肝的大夫。
我一个靠手吃饭的铁匠,你要我一条胳膊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好了!”
庄诗涵黑了脸,“你这是偷换概念,人跟人又不一样。”
“我不懂何为概念,只知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治的是人救的是心,若侥幸救得一条命却害得对方后半生失了赖以为生的手艺,妻离子散甚至沦落到一死了之的地步。
试问,你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这也是两年多以来,一直困扰着奚临的问题。
直到墨锦川昏迷期间,他实在是憋不住,询问了宋言汐对于此事的看法。
他原本以为,她也会和许多人一样,给他一个只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的答案。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去城中寻一户家中男人曾是行伍之身,名为吕黑的人家。
他寻过去时,那家正在办丧事。
从邻居的口中,他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只觉得荒谬至极。
他从前在外得知边城的消息,只是听人说边城来了位美人医仙,人长得漂亮且善良医术也了得。
哪怕是缺了胳膊少了腿,也能将人救活。
当时他还感到庆幸,自己因为要为墨锦川解毒不得不离开边城四处寻药,有个如此医术了得的医者在城中,日后便是再有交战军中定然会少些伤亡。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些没了腿脚却侥幸活下来的人,未来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生活。
军中因战身死之人,是为有功,其亲属皆可领取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足够家中妻儿维持几年的正常生活。
可伤残所得的津贴,却只有前者的十分之一。
且这些经庄诗涵手救治的将士,因为伤口过大恢复十分缓慢,即便回到家中也要继续服药。
少则月余多则三月的药,寻常人家几个能吃的起?
即便曾积攒了些家底,经这么一遭折腾后,也剩不下什么。
那些人多上有老下有妻小,全家唯一的指望成了废人,一家的重任便只能压在了妻子一人的身上。
如今的世道,女子想立身已是不容易,更何况还要抛头露面想尽办法挣银子养活全家?
用邻居的话说:“几个聪明的摊上这种事,扭头就撇下孩子改嫁了,也就黑子媳妇重情义,硬是想要把这个家给扛起来。
你说她一个女人家,就算没日没夜的给人浆洗衣服缝补鞋袜也养不活一家五口,还好她男人心疼她,自己喝药死了不给家里添负累。”
她们谈论起来时,甚至还很高兴,为不用再受罪的黑子高兴,也为不用再受煎熬的黑子媳妇欣慰。
奚临想,若不是他这个外人在,她们甚至有可能会拍手称赞,夸吕黑一句“死得好”。
“我都救了他的命了,这还不够?”庄诗涵听的一肚子火。
她忍不住问:“我是他爹还是他娘,救了命不够,还有负责这些人以后的吃用生活?
世界上残疾人多了,人家怎么就能身残志坚,克服困难正常生活?
他们不行只能证明一点,无能。”
她问奚临:“怎么,你们平日里不光给人治病,还要管人家未来娶妻生子?”
“简直不要太搞笑。”
奚临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庄诗涵抢了先。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脸厌恶道:“是宋言汐让来的吧。”
不等奚临反驳,她自顾自道:“这人可真有意思,嘴上说着不争不抢,暗地里处处跟我较劲。
这是看明着比不过,就打算来阴的,洗脑你让你企图从道德层面上谴责我?
只会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也不嫌恶心!”
她还想说什么,奚临冷冷打断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庄诗涵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
她微微弯腰,伸手抬起奚临的下巴迫使他与她对视,饶有兴趣道:“原来你也喜欢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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