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承弼从河边走过。
眼见河面的冰依然很结实。
他犯了愁。
答应投票的村民，一天一条鱼，谁知道会遇上这种鬼天气，河面都冻住了，他撒网也撒不成。
如今他已经欠了九百多条鱼了。
再过段时间，村民们都上门来讨要，他之前自己夸下海口，现在却拿不出东西，李家的脸都会被丢光。
他一筹莫展，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邓钰在看他。
那个女人一脸的不怀好意，露出的笑容里满是讥讽。
阳承弼恶狠狠地看回去，若不是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他这会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邓钰心中不屑，好端端的，阳承弼又用那种好像谁欠了他好几百万似的眼神来看人。
但想到他自食恶果，心里就暗暗发爽。
自己非要搞出投票这一出事情，害人害己，咎由自取。
河面的冰至少到四月才能完全化开，到时候欠下几千条鱼，他没日没夜撒网子都撒不完。
邓钰对他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回到家的时候，祁子东正在厨房做饭，祁老太太在一旁包清明果。
而有个老妇人站在一边，背对着门外，邓钰没认出是谁，但是听到了她在说话。
“一个大男人，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像啥样子。你娘如此待你，当真是不把儿子当人看。”
“祁嫂子，我说你们怎么能让一个男人做饭呢，家务扫洒这种细致活，不都是女人来干？你那孙媳妇儿呢？不早就出月子了嘛，咋还不出来干活呢？”
祁老太太揉着面粉，讪讪笑了笑。
这话她没法接。
一开始她也没让大孙子做饭，但是后来发现他做饭并不是受他娘逼迫，而是他自己喜欢的，便没再多说什么。
老妇人见没人答话，正想再说点什么，侧头的时候却瞥见了站在后面的邓钰，浑身都抖了一下，“哦呦，东子娘，你啥时候进来的，吓我一哆嗦。”
李二虎他娘，李殷氏。
邓钰白了一眼，“李婶子这么闲，自个儿家的鱼都没有着落，这会还有功夫在别人家里嚼舌根子。”
李殷氏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给你娘送清明果来了嘛。”
邓钰对她实在拿不出好脸色：“婶子不是看到了吗，我娘自己在做呢，李婶子家的清明果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这……”李殷氏知道这个金巧巧看自己不太顺眼，每次遇上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呛个几句，她向来好面子，也不会与她去争论，“我这不也是一片好意嘛，都是一个村的，互相送点吃食，好增进增进情谊。”
送来送去的有什么意思，想打造一个烂好人的人设，遇上邓钰那真是碰上硬钉子了。再加上李殷氏对待苏妙的那些事情，邓钰心中更加厌恶。
她将包好放在灶台上的清明包塞在李殷氏怀里，“李婶子若真是吃不完，就送给别人吧，我们祁家不缺这点子东西。”
说罢直接就下了逐客令，“日后若是没啥要紧事，李婶子还是别常来了，家里有奶娃娃，不便太过聒噪。”
李殷氏脸都红了。
之前狗蛋娘还带着村里几个妇人来串门，那时候奶娃娃都才刚出生不久。听说金巧巧还请她们进堂屋坐了一会，这怎么到她这，就是聒噪了？
李殷氏也不傻，这意思不就是不待见她，不欢迎她来吗。
她心中不虞，但表面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拿着东西，一声不吭的走了。
祁子东犹豫说：“娘，李大娘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虽说李大娘说的话有些不妥，但毕竟是好心来送东西，没啥坏心思，娘为啥总是对李家人恶言相向呢，难不成单单是因为李家想娶苏妙的事情？
“管她呢，下回她再来，就别让她进门了。假意惺惺的，谁图她那点东西。”
祁老太太却觉得李殷氏人还是不错的，先前她住茅草屋食不果腹的时候，李殷氏时常来接济她。就是个热心肠，并没有啥恶意。
她心中认为金巧巧不该那般与人说话，但是自己儿媳妇的脾气她很清楚，她若是敢说教，少不得也被说上一顿。
邓钰洗干净手，和祁老太太一起包清明果。
先前村里妇人送的干笋子还没吃，邓钰把笋子剁碎，混着肉沫，准备当成馅儿包在清明果里。
祁老太太做的是糖馅儿的，把红糖切成小块，揉在清明果里，到时候下锅一蒸，红糖微微化开，整个清明果甜丝丝的，别有一番风味。
邓钰知道祁老太太怎么想的，在她心里，风评一向很差的金巧巧和在她落魄的时候一直施以援手的李殷氏比起来，她还是更偏向李殷氏一点。
毕竟一个是雪上加霜，一个是雪中送炭的区别。
但是邓钰不想祁老太太对她有什么误会，虽然她也没想要去改变祁老太太对金巧巧的看法，只不过李殷氏这个人表里不一，祁老太太单纯善良，邓钰不想日后她被有心人利用。
“娘，天下没有白给的东西，李婶子与我们非亲非故的，咱收她东西做啥。”
“她也只是一番好意，她这个人向来热情……”祁老太太说，“我这把老骨头啥也没有，她若有啥坏意思，图啥呢。”
“娘，咱不管她图啥，总归不会是啥好事，不收就是了。”
送东西并不是非要在这个人身上图点什么。
李殷氏的目的本就不是指望祁老太太能给什么回报，只不过她需要在人们眼中打造老好人的人设。而落魄的祁老太太很容易满足她这个目的。
寻常人家看不上陈旧的粟米，而祁老太太在弹尽粮绝的地步，不仅不会嫌弃，还会对她感恩戴德。
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好的口碑。
这不就是李殷氏所图的吗。
如今邓钰把祁老太太接回家，祁老太太自然不需要她那点子粟米。
但是关系还是要处的，否则先前打下的人设还怎么继续。
这不正巧赶上清明节，借着这个理由，来送点清明果。
祁老太太心思简单，只会觉得李殷氏为人善良，与人交好。
但只要收了东西，日后再有什么事情，触及到与李家的对立面，立马就会有人说了，李殷氏与祁家交好，时常送东西过来，祁家却还这般对待。
众口悠悠，人言可畏。
这就是长远的效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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