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美人死了三年，你觉得圣上有心情听你胡编乱造一些野史么？”皇后冷笑，她面上波澜不惊，却觉得心底冒出的寒气越发重了。
萧容璟看着她，陡然一笑，“母后觉得，蒋氏一族，除了蒋国公是圣祖恩赐承爵，父皇最多封了蒋国舅一个兵部少卿，熬了这么多年，连一个侍郎都熬不上，是因为什么？”
皇后的脸顿时就白了。
萧容璟的话一下戳断了她紧绷的那根弦。
萧晏祯从未信任她，从未信任蒋氏。
所以即便她贵为皇后，她的族人在朝堂中也不得重用，她在后宫也得日日谨慎，如那些位份低下的妃嫔一般讨他的欢心，她甚至都不敢如萧贵妃那般，偶尔对萧晏祯耍小性子。
她贤良淑德，诸事皆顺从萧晏祯的心意，她人前从不敢忤逆萧晏祯，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淡薄的夫妻情分，承受不起萧晏祯的一个质疑。
萧容璟似乎看穿她此刻心中所想，脸上温润谦和的笑变冷，变狠绝，“倘若父皇起了疑心，前有林废妃之鉴，母后，您说父皇会如何做？您和父皇夫妻多年，会比儿臣更清楚，父皇的手段。”
皇后眼中的怒意泄了，慌乱和惊惧覆盖上来，腰身也一点一点地塌下来，她手撑着矮几，努力撑着自己。
“母后，您若想保自己和蒋氏一族的周全，只能和儿臣联手。容琪心里念的是他的生母，唯有儿臣，能护住您和蒋氏。”萧容璟把手中的锦帕扔到矮几上。
皇后的目光从锦帕上那点殷红的血迹，挪到萧容璟的脸上，那双眼中的阴沉，狠戾，跟萧晏祯何其相似。
“你跟你父皇一个样，你会护着我和蒋氏，这话你自己信么？”皇后冷笑。
“信不信，您没有得来选择。蒋少卿安排押送粮草的人行刺皇子，前几年长平候贪纳伤亡将士安抚款，可是孝敬了不少给蒋国公，对了。有一次蒋国公酒后回府，强要了一个丫鬟，事后丫鬟不堪其辱，投井自杀，她的家人，我找了地儿养着，如果母后觉得有需要，我可以让她的家人去大理寺击鼓鸣冤。母后，您觉得蒋国公府诸如此类之事，由大理寺去查，能有多少？”
萧容璟曲着手肘放在矮几上，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皇后眼中冒着怒火，咬着牙抬起手，萧容璟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直视着她因悲愤而通红的双眼，不耐烦地道：“行了，本来可以继续母慈子孝下去，你们非得撕破脸。你们若肯与我联手，他日我登上大位，您将是唯一的太后，蒋国公一门的荣耀可以延续下去。你们若不肯，大理寺就去查蒋国公府诸事。母后，您思量思量再做决定，儿臣先告退了。”
萧容璟甩开皇后的手，起身出去，走到门口，他脚步略顿，侧过头，寒声道：“不要想着对我下手，我一旦有事，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父皇和大理寺都有收到你们所做之事的人证物证，你们若是聪明的话，就得保着我的周全。”
说完，他负手而出。
皇后的手被萧容璟甩开，整个人撑不住，趴在矮几上。
她一动不动，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侍女进来见状，慌忙过来想扶她起来，手刚碰到皇后的身子，就被皇后猛地推到一边。
“别碰我，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滚！”皇后尖叫着，她挥舞的手碰到矮几上的香炉和花瓶，尽数被她砸到地上，暖阁中一片狼藉。
侍女和内侍监吓得躲到暖阁外，战战兢兢的。
一个内侍监进来，壮着胆子到暖阁门前道：“娘娘，蒋国公府来报，蒋老太君和蒋国公急火攻心，都病倒了，想请御医去瞧瞧。”
“萧容璟！”
皇后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她看到矮几上萧容璟留下的沾血的锦帕，走到多宝格拿出剪子，猛地扎在锦帕上，再往下一拉，把锦帕划成两半。
她揭开榻旁的灯笼罩子，拿着锦帕在烛火上点燃，陡然窜起的火焰印在她眼中，令她的双眸变成两团火焰。
皇后把着了火的锦帕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锦帕烧完，只剩一点灰烬，她眸中的火焰也消失了。
“去请御医给老太君和蒋国公瞧瞧。顺便去知会齐王，酒后之语不可当真，本宫出宫不便，让他代本宫去看看老太君和蒋国公。”
皇后抬起头，脸上已恢复往日的端庄闲雅，只是眸底寒冰一片。
萧容璟出了皇后宫，张宝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走在他身侧。
长街两侧宫灯散发的亮光中，飘洒着纷纷扬扬的雨丝，沙沙的雨声中，只有他们两人的轻微的脚步声。
临到宫门时，萧容璟回头去看，那漫长的宫道望不到头，一盏接一盏的宫灯，安静而孤独地发着光，照亮空无一人的宫道。
萧容璟嘴角噙着冷笑。
孤独又如何，他想要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拿到手。
临上马车时，萧容璟问张宝：“找到索魂堂之人了么？”
张宝悄声答道：“找到了，但他们说，得先看看情况再说。”
萧容璟没有再说什么，登上马车，马车缓缓驶进风雨蒙蒙暗夜中。
孟府大门前，一辆马车从暗沉的风雨中驶出来，停在台阶前。
萧晏泽跳下马车，撑开伞，伸手扶着孟知嬅下了马车，送她到台阶上，他向大门里看了一眼，道：“我渴了，能不能进去喝盏茶？”
孟知嬅晶亮的杏眼看着他，似笑非笑。
“好了好了，我回去再喝。”萧晏泽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问道：“那明日能不能和我吃晚食？”
“明日再说，你回去吧，怕陆右相他们已经到了。”孟知嬅催促他。
萧晏泽拿着伞的手往下一遮，自己也转了个方向，挡住两边的视线，低下头，在她唇瓣用力地亲了一下，道：“那我回去了。”
孟知嬅被他大胆的行径吓了一跳，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笑着走下台阶，甚至在走进车厢后，还探出头看着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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