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嬅一愣，“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遇到事，还不会立刻就想到人的最坏处。”萧晏泽幽幽道。
孟知嬅微怔，略一思索，就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没有人天生遇到事，就想到人的最坏处，当一个人的目光变得戒备，变得警惕心十足，不过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人性之恶。
孟知嬅堆起笑，掩饰眼底的潮热，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我拖累你么？”
萧晏泽亲着她的额头，宠溺一笑：“你就是把天捅破了，我都给你顶着。”
沈尚书府，栖迟院。
因盛夏暑热，沈世诚让人在房中放置了一个深口大瓷盆，盆中盛满冰块，丝丝冷气从冰块散发出来，让屋中的热意降了下来。
沈世诚和魏然站在书案前，沈世诚拿着一本簿子，凑在灯笼前念着数字，魏然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何典和宋延坐在冰块瓷盆旁的椅子上，宋延对何典道：“瞧瞧，户部的活不好干啊，还要像掌柜一般算账。”
何典笑着不敢回应。
沈老太君坐在榻上，端着茶盏品着，点头道：“孟丫头送来的荷叶茶不错，入口有缕缕荷叶清香，倒让人生出一两分凉爽的惬意。”
“老太君若是喜欢，我再送来给您。”孟知嬅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话音刚落，她和萧晏泽一同走了进来。
大家彼此行了礼，萧晏泽坐在榻上，和沈老太君分坐在矮几两侧，孟知嬅依序端坐在末座。
沈世诚向萧晏泽道：“王爷稍等片刻，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沈老太君举着茶盏问孟知嬅：“这茶中可是加了薄荷？”
“老太君厉害，这一罐茶中，只加了一叶的薄荷末，您都能猜到。”孟知嬅赞道。
宋延闻言，也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嘟囔道：“这茶没有我的茶凉爽。”
孟知嬅对他道：“你的茶，可是加了十叶的薄荷末，自然是比老太君的凉意十足。”
何典有些诧异：“为何添的薄荷末差别如此大。”
孟知嬅向何典颔首，“寻常人都是一罐加一叶薄荷末，如此有一丝凉意，又不会喧宾夺主，而宋大人常年饮酒，口舌厚钝，所以得加十倍之数。”
萧晏泽听着她说话，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茶是雨前茶，清香的茶气中夹杂着荷叶之香，茶汤之味浓醇，咽下之后，回甘之余还伴随着一丝凉意，暑热天饮之，确实令人感到凉爽惬意。
沈老太君看着他笑道：“不错吧？”
萧晏泽回笑：“确实不错。”
他转眸去看坐在末座的俏丽人儿，星眸耀耀，嘴角噙笑。
茶不错，人更是不错。
那边沈世诚和魏然算好数目，过来坐下。
沈世诚看着手中的簿子，“燕州要补充的粮草药物五日内能筹备好，直接运往燕州。”
魏然跟着道：“眼下有州府已经开始收第一季的稻子，粮库的短缺能暂时补上。”
他拿起茶盏，又道：“若是秦楚和刘宗明，能多找到些可以种植两季稻子之地，日后我大周就不用再为粮食短缺如此焦心了。”
沈老太君端坐在榻上，转动着手中的楠木佛珠。
孟知嬅看着她手中的佛珠，想起一事，目光转向萧晏泽的手，他一手搁在矮几上，一手撑在腿上，两只手皆空空如也。
他好像很久没拿那串墨玉佛珠了。
她心绪正乱飞着，陡然听到何典问：“曹尚书最会得过且过混日子，此番燕州补给一事，怎会如此焦急？”
她一凛，忙静下心神听着。
漠北和燕州的战事，她知晓一些，前些日子商贾义捐的善款和粮米，也给了燕州补给，足够燕州支撑一段时间，所以此番的补给，并不紧急。
“曹尚书焦急，不是焦急燕州的补给，他是焦急给人看。”萧晏泽淡淡道。
“圣上一再病倒，他在给自己找退路了。”沈老太君轻笑。
孟知嬅拿起茶盏，慢慢抿着。
曹彦算是萧晏祯的心腹，萧晏祯一再病倒，他已嗅到新主会出现的气息，作为朝中多年的老臣，又能成为萧晏祯此等阴狠之主的近臣，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还不清楚，谁会是新主，所以他拿燕州之事做文章，试探，确认，朝中众臣所向，必是新主。
她咽下茶汤，丝丝凉意在嘴里蔓延到身上，兼之大瓷盆中冰块渗出的冷气，她感到身上有些发冷。
她放下茶盏，抬起眼帘望着坐在上首的萧晏泽，想到他往后要日日同这些浑身是心眼之人打交道，她心里就憋闷。
“你和孟左相是如何商议的？”沈老太君又问道。
萧晏泽道：“孟左相的意思是，我出面主持朝政之后，先暂且按兵不动，过个几日再挑些紧要之事，慢慢处理。”
沈老太君点头，“孟左相所言甚是，你此番重回朝堂，外头那些人必定猜是你筹谋已久的，你就依孟左相之言，先收着，藏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那些人琢磨不透。”
沈世诚向萧晏泽笑道：“王爷，老夫倚老卖老一次，求您把户部之事作为紧要之事，先行处理，户部缺银子缺得厉害。”
“银子之事，下午我看了你们的折子，内务府有些开支是可以裁度的，譬如给各王府的下人，我府中的下人，是我自己挑的，但内务府还养着指给我的下人，这笔银子就是多余的。只是我刚回到朝堂，还不好就马上夺了人家的好处。”萧晏泽沉吟着。
沈老太君望孟知嬅，陡然道：“孟丫头，此事由你来做？”
孟知嬅一愣，众人也愣住，萧晏泽先是微怔，而后道：“老太君，您是想？”
沈老太君点头道：“此是得罪人之事，王爷不要出头，让那几个皇子来做，孟丫头是你未来的岐山王妃，让她跟女眷们放出消息，把枕边风吹起来。”
沈世诚笑道：“只是眼下的这三位皇子，只有端王殿有正妃，其他二位可是还没有。”
“正妃没有，就没有其他女人了么？只要风吹起来，总能吹进他们耳中。”沈老太君意味深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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