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卷._第六百五十二章：自投他网 （八）
第六百五十二章：自投他网 （八）
柳园里白吃白住，不养闲人。
唐狗蛋能够把狗头绑在腰带上，到下面的地界折腾折腾，唐甜甜也没有吃白食。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实际上心思比谁都要精细，她知道叶初雪身上的担子后，磨了一个下午，靠着几本淘来的野史小说，糕饼茶点，才从芳儿这里磨出来许些情报，并且分析了应对的方法。在唐家这一对兄妹心里，对方都才是吃白食的那个。
听着唐甜甜的话，叶初雪没有急着发话。
他明白狄探子身边的芳儿姑娘，愿意开口，提及一些情报，多是小唐姑娘费的心思。温润一笑，他对着唐甜甜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
“让小唐姑娘你们费心了，这个案子光是我一个人处理起来，刺手的不行。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多一个法子也就多一条路。”
………..
人家既然想了一整天，又是帮自己在想办法，自然要先听听唐甜甜的主意是什么。
说不定真的有奇思妙想之处，可以对整个案子进行堪破。方才芳儿姑娘的话里，已经给了叶初雪一个突破口，他现在隐约有些期待，唐甜甜的主意会是什么模样。
听着叶初雪的回应，小姑娘的脸色微微一红，本就因兴奋涨红的面皮，再度渲染上一层红艳。
看了看一旁的芳儿，唐甜甜的目光回到叶初雪身上。
………...
“我和芳儿姐姐分析过这些失踪人家的情报和例子，多是落单的名门贵子，身边跟着的丫鬟和护卫可以忽略不计。这些人下手的目标，仿佛是盯着长安城里最有钱有势的那一批，只劫走族中小儿，却不伤其性命。
他们行动的目标在此之前，其实很杂乱。
民间有不少孩童一起失踪，而且多是面容姣好的那类。
我推算，这个团伙如果是牙子组织的话，背后肯定有着他人操控。混杂在一起的目标繁多，但总结下来无非是长安城里在朝官员的子嗣，或是民间年岁较小，面容上佳的那种。
………
小富小贵，一贫如洗，家境的区别完全不在乎。下手了这么多人，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赎金。
如果我推测的没有错，背后的一批人肯定暗中操控了一些牙子组织，替他们挡明面上的刀子。这些组织里的人不会知晓太多的情报，但留下望风的绝对是他们，脏活累活肯定是底下人干喽。
干惯了这种行道的人，多有个通病。
他们已经隐藏了这么久，长时间不开单难免心里痒痒。
这个情况下，他们肯定不敢再对长安权贵圈子的子嗣下手，本就闹了这么大的风浪，稍有点脑子的都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们不能让这些尾巴，察觉出来除了官府那批人，还有人在查他。
比起费时费力的去抓他们的尾巴………...”………..
顿了顿声，唐甜甜借着芳儿在身边的方便，可以轻易的翻阅刑部的卷宗。她从这些失踪人口的身份，家室，以及案发时间上，推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
听着唐甜甜的话，叶初雪的眼眸微微发亮。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稍微拨弄一二，就能明白互相在想什么。
受到芳儿那番话的启发，叶初雪心里本就有了主意，如今唐甜甜的想法和他的如出一辙，不经让剑斋的小先生心头一震，如遇知音一般。
……….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小唐姑娘真是玲珑心窍！
比起我们暴露在外面去找他们，不如主动让他们带我们进到藏匿的大本营里。这些人现在已经变得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绝没有胆子再向当朝官员的家里人下手，可若是民间一般人家，又是姿色上佳的胚子，难保贼子不动贼心。
张府小姐是最后一个失踪的人。
她曾失踪过的东市附近，肯定时不时会有留下的尾巴查探官府的动静。
我想我明白小唐姑娘的意思了，明儿我们只需要去东市附近，不能暴露气息，但又必须让留下来的尾巴想办法注意到我们，若那些人动了心思，我们可以通过最外层的藏匿点，一点点接触到核心的位置。
有了，知闲懂得炼制一种奇丹。
这种丹药比较简单，没什么太大的功效，但会让服下丹药的人肌体生香，这种香味犹如百花之魁，诱人心魂。”
………..
心里盘算清楚了大概的计划，叶初雪略微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他知晓唐甜甜的意思，其实都不需要这种奇香的丹药辅助。
唐甜甜虽然脾气鬼灵精怪了一些，但人的确称得上是个惊艳的美人胚子。抛开她巴蜀一带火辣的性格，还有全身上下的毒物，稍微拾到拾到的确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没有这个底子，当初朱雀大街上也不会惹得秦家的小公爷动手动脚。
……….
只不过那些人的心思，如今一个个惊的不行。
官府没有消停的话，难保他们没有这个贼胆。
对于自己的丹药，叶初雪很有信心。
这种奇丹最大的作用，就是香气会不断勾引旁人心底的欲望。有道是奇货可居，长安城里漂亮的女子很多，但有了奇香辅助，不断引动那些人心底压抑的习惯和天性。面对如此奇货，对民间那些面容姣好的姑娘，牙子都不放过，更别提这种入了教坊司都能养成花魁的苗子。
………...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不愧是知闲哥哥，只不过我觉得这种奇丹不用也罢………只需稍稍打扮打扮，那些家伙真躲在暗处，怎么说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说道激动的地方，唐甜甜也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看着信心满满的小唐姑娘，叶初雪捧手一鞠。
看来小唐姑娘对自己的姿色很有自信啊。
也是，若是好好打扮一下，唐甜甜再收敛收敛自己火辣的性格，走出门也是个能转动整条街后脖子的美人。只不过如此一来，就得委屈唐甜甜身入虎穴，那些牙子的手段可是极端，确是委屈人家了。
………...
“唐姑娘大义，叶某佩服。”
………...
看着叶初雪这一拱手，唐甜甜本就涨红的面孔再度红润了几分，小姑娘偷偷瞄了瞄这个微微低头的少年郎，大气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
“客气了，我们在这个案子里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止步于此而已，不值得一提。
倒是委屈知闲哥哥，对这个案子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
心里明细了明日的计划，叶初雪看着唐甜甜的脸庞，唐甜甜也在打量着叶初雪的眼神。望着相互致谢的二人，唐苦默默往嘴里递过去最后一块脆皮五花肉，嗦了嗦指头上的油水，他凝望着自家妹妹嘴角上挂着的淡淡笑容。
眉头微微一蹙，唐苦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太懂。
“额滴个娘嘞……….这把玩滴真大.........”
喃喃自语了一句，他端着大碗里剩下的一大口烧刀子，后脑勺一仰，烈酒进了肚子。
嗯，他唐苦什么都不知道，今夜自己早就已经醉了……….....
….....
朦胧的夜幕笼罩着一层纱，今晚月亮不是很亮，但好歹算是有些许月光。淡淡的月华落在柳院后院的那排古柳枝叶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银，柳园里的古柳，极具观赏性。
烧刀子，镀月柳枝，狄仁杰和左东辰的确挪步到了后院。
只不过两个大男人家，没有那种闲情雅致，在这里看着柳树月光，喝着美酒再哼两首诗歌。
一坛子烧刀入腹，直到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水。
狄探子本想豪情的摔碎酒坛，但他细想了一会儿，只是轻轻地走到廊道上，放下酒坛，随意坐了下来。酒坛子洗一洗，家里还能用来腌酱菜，外头的土瓷坛子，一个也得卖上十枚铜钱。
………
“老狄我冒昧的问一句，三先生此行来长安，太白先生…....当真没给你留点后手？”
………..
目光望着左东辰那张古板读书人的脸，好吧，从他的脸色上，狄探子已经解读出了答案。一本正经的左三先生，向来不说假话，他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微动。………..
“剑斋，有我在长安，足以。
师傅他只差我一个人来，自然是相信我有能力处理这里发生的事情。
狄大人问这种问题，难不成…....小师弟他今儿在丹青楼的事情，做的太过了？”
……….
一位上三榜的“墨守成规”，剑斋排行老三的知天命大剑客。
南九州的那座剑斋，的确只需要派一个人过来，就足以震慑整个长安城里别有用心的魑魅魍魉。左三先生早就是名扬天下的高手，只要长安没有撕破脸皮，彻底和青莲剑斋决裂，一位剑斋出身的大剑客，长安城里就是最高的那一批人。
宗师不出的情况下，左东辰真想出城。
带着叶初雪，无非也就是一人一剑的功夫。想要在城里对付这样的高手，要么就是以三倍的人数强势镇压，要么就是依靠军伍的人数结阵去磨。长安城里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物，左三先生心里有数，但面对狄仁杰的问题，他还有微微有些动神。
同为天命之境的修行者，问出这句话，明显是狄探子认为单凭自己的实力，可能快压不住场了。
今天叶初雪在丹青楼人前显圣，暗地里造成的影响，已经扩散的如此庞大了吗？
……….
“丹青楼有益无害，毕竟楼里面的那一位，三先生应该也清楚。
他和剑斋有旧，小先生今日在丹青楼闹出这么大的风头，那位多半是见过他了。没有发现昨儿还是因破境先天，造成的气息不稳，浑身先天一炁压不住的溢散。今晚回来后，他身上的先天一炁，却静的平稳。想来，丹青楼里的那位已经给了他馈赠。
见到那位，留个印象没有坏处。
……….
可惜啊，丹青楼一行没有差错，可惜我老狄少算了一步。
没有想到小先生和礼部司的张郎中居然相识，借着今儿丹青楼的风波，怕是有些人已经开始顺着这条线，去摸他的过去。张耀之师承曾经的翰林大学士，江枫门下。
那位老学士辞官回乡后，朝野里人走茶凉的规矩，倒没几个人记得他。
朝廷的人真想去查，这些线索串联在一块，稍微有些脑子的都知道怎么去做。”
……….
头脑有些发胀，狄探子也没有料想到这一块。叶初雪和张耀之这么一认识，暗地里的一些人可就热闹了起来。本来剑斋的这个小先生，他的过往就琢磨不透。现在好了，礼部司的老张跳出来一蹦跶，甚至不用逼供，人家嘴巴一抖，啥都能给抖出来。
估摸着现在对叶初雪感兴趣的人物，已经派出了亲信去追踪这个线索。
比起丹青楼里的风头，狄探子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
丹青楼里的那一位，和太白先生有旧。
他能给叶初雪馈赠，长安城里也就多了一份底牌，但因为张耀之的原故，顺藤摸瓜都能摸出曾经的江大学士，接下来只需要费时费力，去一趟老学士归隐的故土，怕是什么情报都能给摸出来。
从长安出去，一来一回，最快半月有余。揉了揉发痛的脑袋，狄仁杰无奈的叹口气。
………..
“太白先生最好能藏好尾巴，真要被扒拉出来了，都是麻烦。
三先生就不好奇，你家小师弟的过去来历。
哪怕是我，对那个孩子的过往，都只是一知半解，他就这么带着太白青莲剑来了长安，明明出现的时间只有短短几日，就成了长安城里风头最盛的那批人。”
……….
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的左东辰，狄仁杰知道随着老张的蹦跶，可能会暴露一些事情。但既然敢让叶初雪到长安来，他身后的尾巴，李太白他们就不懂得收拾干净？
操心这样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头疼。
老狄现在出不了长安城，自然不用去想长安以外的事情。他要做的，仅仅是稳住城里的时局。
至于外面的风风雨雨，自然会有别人费心。心里头想明白了，狄探子稍稍松了口气，费这么大心思作甚，又别收人家一分钱银子。迎着狄仁杰的目光，一向板着脸的左三先生，脸上仍是一本正经。
……….
“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带着太白青莲剑来了长安，那就是我的小师弟，出了事有剑斋护着就行。
过往来历，相比狄大人也明白，青莲剑斋一向不注重这些。倒是长安城里的这个案子，真就全部交给他们了？”
……….
剑斋的回答一向霸道，狄探子双目凝望，他看着朦胧夜幕被薄纱笼罩的残月，开口说道。
………..
“剑斋的小先生不至于这么娇弱，他们年轻人查年轻人的事，咱们这些老骨头得站的够高，帮他们挡一挡风风雨雨的。这个案子带来的皮子，对小先生有好处，三先生也该放放手，不用事事费心。
明儿，咱们还得走一遭。
烟雨巷这个案子，最好快一些结案，不能再耽搁了。”
………....
叶初雪他们全心去追查长安城这场数量巨大的失踪案件，他需要这个案子带来的纠纷，替他挡住枢密院的麻烦。而老狄他们的目标，只是给这些年轻人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至少在查案的过程里，不会让他们受到外力的干扰。
通过南亭坊的一晚，让狄仁杰意识到这个案子底下藏着的烂泥有多深。
越到关键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听着狄仁杰的话，左东辰微微扶手压在鞘间宝剑之上。
剑斋的这位大剑客，此刻没有多言。他静静地屹立在狄仁杰身边，咽喉处似有声响，轻轻地应了一声，无言之中已在回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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