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府能不知道桑榆的本事吗?他也有招揽桑榆的心思,只是她的本事是那验尸探毒的贱事,世间本就对女子从严,哪怕本朝已经很宽容了,也总有人爱说闲话。
桑榆才刚刚及笄,仵作又是贱籍,前朝有云:仵作,贱者,隶臣妾者任之。意思就是仵作这种贱职只有男女犯人才能做。平日里帮忙倒也罢了,真要招揽对她来说未必好事。
长安律法严明,御史台的那群御史成天在街上盯着,长了十八只眼睛一样什么都不放过,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在朝堂上论个半天,前几日,户部的一个侍郎家里的小厮买胡饼没排队都被参了一本,可怜那侍郎在朝会上被责问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何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正当他准备和冯县丞诉说一下苦恼时,小厮匆忙来禀告,“阿郎,大理寺崔寺正来了!”
“什么?”张明府立刻从胡床上跳起来,那干练的动作与他挺起的肚子一点也不相称,“大理寺来这里做甚?”
要说张明府最怕的,不是御史台的那些嘴儿,而是大理寺的那些腿儿。
大理寺折狱详刑,掌天下刑罚之政令,凡大案要案必过大理寺审查,张明府管民生在行,查案么,那真是一言难尽,这几年被大理寺打回来重审的案子不计其数,要不是他政务过的去,只怕早早就被撸下来了。
能让大理寺寺正亲自找上门,这得是多大的案子啊!
张明府抹了一把虚汗,在冯县令的搀扶下抖着腿儿朝大堂走去。
远远地,张明府便看见自家的县衙大堂里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同样是绯红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显的十分清贵。
张明府控制住自己打颤的腿,僵笑着问道:“不知崔寺正来我长安县有何指教?”
同为五品官职,甚至他的官位还要在他之上,但是张明府愣是不敢大声说话。
那男子转过身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沉声道:“大理寺办案,还望张明府配合行事。”
“自然自然,只是不知此般声势所谓哪桩案子?”张明府一边问,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最近上报的案子,是城南采花贼案还是西市黄金被盗杀人案?这些可都是证据确凿才上报的!
“是一个月之前的杀人案。”崔寺正道:“此事已证明是数案,牵扯到朝堂官员,现由大理寺接手。”
张明府一愣,陡然觉得自己的头发又要掉了许多。
……
永安坊。
桑榆可不知道自己在张明府那里,被打上了“麻烦”的标签,她自江南而来,又久居下县,那里天高皇帝远,很多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她若是知道重操旧业的梦想会在长安折戟,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不远万里前来。
此时,她正琢磨着怎么吹一下“耳旁风”。
最好的“耳旁风”肯定是冯县丞,作为长安县衙的二把手,还是主管文书行政工作的,冯县丞有相当的话语权,而且她与冯县丞说过几次话,给她的感觉就是温文尔雅,亲和可亲的读书人,比那“老奸巨猾”的张明府好说话多了。
只是冯县丞也很忙,桑榆想见他可不容易,更别说诓他替她说好话了。
那就只能是那群不良人了,不良人主管长安治安,想见他们只要找个地方蹲一蹲便有了,而且他们合作过好几次,说起话来也比较便利,乃是最佳选择。
尤其是不良帅于大路,此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桑榆的几次出手很得他的心,若不是因为桑榆是女子,只怕他就要和她结拜了。
他有什么爱好来着,她隐约听说他爱去平康坊厮混……
算了,还是给他捎点酒吧。
上次酿的酒已经发酵好了,桑榆尝过一次,味道相当不错,口齿甘醇,回味无穷,难得的是它没有时下米酒的酸涩味,算的上是难得的好酒。
只是第一次做的少,成了之后她送了些给街坊邻里便没剩多少了。
这也算是试水之作。
她这几天又准备了一些材料,预备着多酿一点作开店之用。
正好,剩下的酒还够装上一壶,桑榆便拿出一个大些的酒壶,装满之后再密封好。
桑蓁看着自己阿姐背着背篓又要出门,眉头一皱,不悦道:“阿姐你又要出门?”
自打来到长安,她就没在家里安分过,不是胡乱捯饬就是往外跑,关键是每次都把自己落下!
桑榆能不知道自家妹妹的心思吗?
那小嘴一撅就是心里不高兴了,想到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对妹妹有些冷落,她灵机一动,“那你去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出门?”
桑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想到什么又立刻收起笑意,扭扭捏捏道:“我也不是很想和阿姐一起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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