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突然停下来，眸子眯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六百，看得他头皮发麻，心突突直跳，要不说人就不该做亏心事呢，但凡盯着他看，他就浑身不自在。
“你这瞅我干嘛呢，刚刚绊你就是开个玩笑。”
方湛没答话，警惕地四处看看，这神情让六百更是觉得心都提溜起来。
“上杂货铺去说。”
“你啥事非得神秘兮兮要上杂货铺去说。”
六百叫嚷归叫嚷，还是跟着方湛过去，方湛回头把杂货铺的门给关上，更是把六百吓的拿烟的手都抖。
“你，你吓唬什么人，你直说村长找你什么事就成。”
“村长说上头有文件，说严查这些天拐卖妇女的事，有些个妇女说是在我们县城失踪。”方湛随意编造几个名字，最后又一个念的就是苏九芽写在本子上的：最小年纪那个叫宋玉言，中唐县人，才18。”
他抬头盯着六百，眼神锋锐冷冽：“你老实交代，那玉冬是不是就是你买来的，村长可说了，文件下来是想给你个主动认错的机会，你要不醒悟，大规模盘查也就年后的事了，到时候你可就班房里蹲着了。”
六百夹着烟不去看方湛，在方湛说出玉冬真实名字时，他是相信有这份文件的，可还想赖着：“怎么不见村长来跟我说。”
“村长去找你，那不等同于告诉全村人你买媳妇的事，他看我跟你关系不错，让我来跟你通气。”
六百不接话，闷着头抽几口：“那我这人交出去，我不是白亏400块。”还想买个城里媳妇改一下家里风水的。
我给你支个办法，方湛勾勾手，六百就靠过来。
“那玉冬，你没…”
六百拼命摇头：“没碰，还是雏呢，就拉拉手儿，小嘴都没亲，昨晚不是被狗日的石狗灌醉的，我一晚上都睡我家牛棚里。”
方湛又问：“那把人卖给你的家伙能联系上？”
“联系的上，有接头人。”
方湛觉得这就很好办了：“我把你们送县城去，你联系他们退货，就说这女的太小，干不来苦活，他们或多或少都会退你些钱的，就算拿不回全额，一半总有的，比你蹲班房强吧。”
六百连连点头，心思都是乱的，全凭方湛做主，烟顾不上抽，回去把玉冬领来，方湛开拖拉机就上县城去。
方湛怕引起怀疑，到县城也没出面，只是在后面跟着六百，伺机报警救出玉冬。
六百在老市场那找接头人要退货，那人是个50岁的老女人，拉着玉冬到小屋子去验身，磨破嘴皮子才答应退200。
让他过俩小时来拿钱，六百怕对方坑自己，他倒是自己先带警察去，省了方湛的功夫。
交接人被逮住，竟然从小黑屋里拉扯出七八个人，有四五岁的娃子，也有十几二十岁的女人，玉冬也在其中，一伙人都带警局去问话，方湛也被供出来带过去问讯。
弄到晚上十点，六百拿回了自己买媳妇的400元，方湛跟他因为举报有功，还被各自奖励了50元和一面锦旗。
从警局出来时，玉冬远远地就给方湛磕头，刹那间他突然就明白了苏九芽坚持要救人的缘由，那种情绪难以言喻，若非要说，就是人的良心吧。
六百高兴的不得了，他不用蹲班房不说，还倒赚回50元，非叫嚷要拉方湛下馆子。
方湛把奖金揣兜里，知道这钱该是属于苏九芽的，苏九芽可真是个宝，做了好事不说，连带还赚着钱了。
这就是常话说的旺夫吧，她才跟他几天，他就觉得事事顺遂。
可想到傻壮险些弄脏她那事，方湛心就沉下去。
“不吃了，到招待所睡一晚吧，晚上没灯回不去的。”大冷天睡拖拉机上面非冻死不可。
“别说招待所，女招待都给你找。”六百的嘴就合不拢：“我跟你说城里的女招待便宜，回头我领你去选。”
方湛没理他，俩人各自要的房间，砰的就把六百关门外，城里的灯火通明，方湛的心却飘的很远，飘过山河，飘过沟谷回到了石里村。
苏进平一句：“妈，玉梅要生了。”把苏九芽也从屋里炸出来。
“得，送送医院去。”周秋兰下地来，让苏进平去喊方湛来帮忙，却见玉梅靠着门框，棉裤早已经湿透。
“来不及了，把她抱上床，去喊满东他奶奶来。”
满东奶奶是老产婆了，有经验，村里大部分孩子都是经她手抱出来的，苏九芽也是。
“九芽，快伙房烧着热水。”
小小的院子里灯泡全部拉起来，就觉得灯火通明。
满东奶奶已经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手电筒，进屋就去撩开被子看刘玉梅下身，笑的踏实：“瓜熟落地哩，顺位，很快就能出来的。”
苏九芽没能进屋去，周秋兰怕她瞧着心里有阴影，影响她以后生产，苏进平也跟她在外面等。
夜里风特别大，又开始下雪子。
苏进平来回踱步，还想着说要祈求老天爷保佑，就听着屋里哇的一声娃娃哭叫，就听满东奶奶笑声传来：“好小子，哭声这么响亮，带把的就是气足啊。”
苏九芽也紧松口气，觉得心里突然就畅快了，新的生命驱走了所有的阴霾。
她是她爸的芽儿，只要没完全倒下去，就要爬起来，把背脊挺得更直，走的更远。
新的生命给这小宅院带来生气。
周秋兰给满东奶奶付了利是红包，托着她的手走出院子，一路说着感谢的话。
苏九芽端热水进屋给刘玉梅擦身子，小侄子就偎在妈妈便是闭着眼，皱巴巴的，红呼呼的一团：“像个肉球，就叫他肉肉。”
肉肉有了名字，吃奶的时候劲都特么足，虽然只是砸吧着嘴什么也吸不出来。
周秋兰连夜杀的母鸡煲汤，让刘玉梅吃了，安顿好这母子才到苏九芽屋去，看她可算不闷着出来走动，一口气长长出来。
苏九芽在翻字典给侄子取名，今儿的事似乎过去了，但周秋兰心还是悬着。
“芽，你到底出个什么事了？”不弄清楚就怕还有以后。
说着话，喉咙哽的难受：“是不是三水欺负你了。”她这欺负的意思苏九芽懂，她已经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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