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过来时正好是中午饭点的时候。
苏九芽昨晚出院后，今早谁也拦不住又到食堂来做事，中午在里头打饭。
王四妹她们一个人坐在外面吃着看她：“九芽像是钢筋做的。”
宿舍里的几个人心中都有数，他们绝对做不到苏九芽那样的，像王四妹她是那种今天有一口饭吃就不会想明天的米在哪里的人。
这会有同学过来带话，正好苏九芽去后厨端菜，那同学没看见她，就找王四妹她们去：“外面有个男的找你们宿舍苏九芽。”
“会不会是她那什么表哥？”
得知苏九芽出事的只有他，但是今天才过来也太好笑了吧。
“我去看看。”王四妹站起来出去。
其他几个想了想也一起跟着去。
方湛还是穿着之前那一身黑，唯一不同是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站在冷风中有种莫名的沧桑跟犹豫。
王四妹最先逼过去的：“这位哥，您这时候来啊，是不想付那医药费吧。”
方湛缓缓把烟吐出来，他从医院过来的，得知苏九芽是在酿酒厂做兼职后二氧化碳中毒，身体并无大碍已经出院。
知道她平安无事，他心情似乎也未见轻松多少，甚至有种自暴自弃的解脱。
“苏九芽呢？我找她。”
他语气挺无情的，听不出对苏九芽的担忧跟关心。
王四妹火气也跟着来：“她忙着呢，没空。”
“你去转告她，让她有钱就拿给我。”
王四妹眼都直了，这是当哥说话的口气嘛，全然就一个要债的无赖啊。
何淼看不过去，冲上来：“你们一家都是吸血鬼嘛，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去赚钱啊，你知道九芽她一天是怎么过的吗？我掰开揉碎跟你讲。”
“早上凌晨4点起看书，5点去食堂帮忙，忙完去上课，下课的时候其他同学悠哉悠哉到食堂吃饭，她还得挨个给这么大几百号人打饭，晚上食堂收工还得看书，还得写稿子，哪天不是十一二点才睡。”
何淼说到动情处都哽咽起来：“哪怕是机器这么每天每夜轮轴转都要坏的吧，她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就那么个十八九岁的花季小姑娘…”
方湛缩着两颊抽烟，烟雾迷蒙看不清他的脸，语气却还是那般冰冷无情：“我不想听你说的这些，我只是来拿钱的，你是自己去转告她，还是我自己闯进学校去找她？”
王四妹把何淼往后拉一下，担心何淼那火爆性子要动手起来，那她们也拦不住方湛啊。
“我们先去给九芽带话吧。”上回理发店见到的时候，这人对苏九芽可不是这种态度的，眼神都能看出来不一样，兴许他对苏九芽态度会好些。
几个人再回食堂，打饭的人已经没几个，王瑞婷让苏九芽赶紧吃饭，往她饭盒里打了两根鸡腿：“我要是知道你周末不来帮我打饭是为了去酿酒厂做事，我绝对不会答应你去。”
“阿姨对不起啊，我也是有些迫不得已，等明年情况好了，我周末还会来帮你的。”
王瑞婷捋着她凌乱的刘海：“傻孩子，没啥对不起的，就是姨心疼你。”
苏九芽扬着嘴给她个甜甜的笑。
外面就听王四妹喊她：“九芽，九芽你过来。”
苏九芽端着铝饭盒走出来：“你们都吃了吗？我这有…”
“你那表哥来找你了。”这下她说出来，苏九芽就知道是谁了，眼里的光都亮了几分。
“谢谢啊。”她要往外走，王四妹拽着她：“你哥说，说让你要是有钱给他一点救急。”
“好，我有钱的。”苏九芽拍着自己棉衣的内衬，存折一直都这么随身带着：“我去了啊，你们赶紧吃饭。”
饭盒揣在怀里，几乎跑着出去，远远就看着他站在那抽烟，脚下的烟蒂已经不少。
当苏九芽出现在他面前时，还是那张甜甜的脸，这个他曾想捧在手心好好呵护的人啊，最后却是把她拉入了深渊。
“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工地现在进展的怎么样了啊？翠姐跟石狗他们都好吗？”
她说着自己的话，从怀里把饭盒掏出来：“你没吃饭吧，这我们食堂的饭，你要不要尝尝，有鸡腿呢。”
她把筷子递给方湛，方湛没看她，也没接筷子，一扬手，筷子打在了地上。
“我没工夫来吃饭，我是来要钱的。”
“哦。”苏九芽视线往回收，明显意识到方湛的不对劲，就跟上回她跟老沈去工地一样，又是故意摆着那臭脸。
她知道方湛现在不管是心里，还是工作压力都很大。
把存折掏出来，递给他：“钱在这里，你拿着去，密码就是你之前办公室电话的后六位。
“其实我只是想我最难的时候有你在我身边，所以你最难的时候，我也想能帮帮你。”
方湛把存折接过来，把烟送嘴里，打开存折看一眼，有680块钱：“对，你最难的时候我借给你600块钱，现在我最难的时候你还回我600块钱，我们就是两清的。”
他语气听起来可真轻松，这么一年来，他们之间难道就只有这600块钱的牵扯吗？
苏九芽不说话，就是看他，看他撇过脸去吐烟，看他把存折揣起来。
“以前年轻气盛不懂事，才有功夫陪你这种小女孩玩，照顾你们这种小女生的情绪太累了，现在不一样了，我事情多，没工夫跟你玩，你也不要再倒贴自己做那些没必要的事了。”
苏九芽就是听着，什么话也不说，一双漂亮的眼深深地望着他：“你看着我说，你看着我说！”
从她走出校门到现在，方湛就没正眼看过她。
能看吗？忍了多少的痛把她推开，再看她一眼，他就会自私地想继续留着她，留着她在身边过着那不见天日的苦日子。
不能看，心滴血也不能看。
“行了，我就是来拿钱的。”
没有了柔情的话语，没有那缱绻在她身上眷恋的眼神，走得决然，没有一丝的迟疑。
冷风里苏九芽就那样站在看她，饭盒抱在怀里还有余温，掉在地上的一双筷子已经东西一头。
王四妹她们在后面看，看她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地在那站了快十分钟，赶紧都过去，几个人围着她：“九芽，你没事吧，别吓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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