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可以吃晌午饭。
火车上有餐车室,也可以在座位吃盒饭。
没有盒盖的铝制饭盒,五毛钱一份大米饭加肉菜,不用粮票,吃完以后把饭盒放在桌子底下自然有人收走。
芽芽安顿好了以后就跟薛爱莲老实交代。
“薛阿姨,我有一个朋友,也在火车上....”
这是一辆内燃机牵引的火车,到机车交路的终点站要换别的机车牵引,机车开到哪里再牵引列车回到机务段所在的车。
这条机车交路很短,不到十公里的路程。
换乘牵引的时候,一声动静,一人一狗蛰伏。
有几个盲流趁着火车靠站的时候偷偷爬起来,瞧见了王胜意后视若无睹,摸索去了别的位置躲好。
外头第二次有动静时,大黄轻轻吠叫了声。
一个身影窜了出来。
芽芽跟薛爱莲交代清楚大黄也跟来后就急着到货车箱瞧瞧大黄怎么样了。
稍显靠后的王胜意收敛了嬉皮笑脸,盯着暗处没有出来的盲流。
盲流他见多了,没几个好的。
确定几个盲流很安分,王胜意才走出去。
芽芽很诧异,问人怎么在这趟火车上。
王胜意幽幽说,“那就得问你大哥了。”
之前聂海生的警告他只是顶了下嘴,没想到对方来真的,居然报警抓他!
他是很凶,下手也很黑,因为跑得跟狗一样快从来没有失手过,在家挨打,到城里跟人打群架受了伤也不害怕,混到这时候只想不通一件事,只佩服过一个人。
想不通他妈的到底到底是谁见他一次打一次。
佩服聂海生能动手绝对不瞎哔哔的性格,
报警抓他,多狠。
一人一狗盯着芽芽手里的铝饭盒。
“我只有一份”
“那么大的饭盒,你吃那么多!”
“我正在长身体呢!”
王胜意在小肥脸上看了又看,伸手去拿饭盒,腰却被大黄跳起来撞了一下。
芽芽又回了一趟车厢翻出来三个馍馍。
躲在暗处的三个盲流估摸是馋嘴了,想动,低头扒饭的王胜意和大黄同时回头龇牙。
蹲得脚痛的芽芽换了个姿势,好奇问:“你当混混那么久,一点钱都没有攒下来吗?”
王胜意哼了声不说话,他的钱都在捡来的一个钱包里,被芽芽拿在手里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芽芽走了,他正懒洋洋的剔牙,瞧见钱包里头露出了一张小纸条,里头的字迹别样的娟秀。
“拿了五毛钱,给你整一张站票”
妈了个巴子,他要是想买票,还用得着窝在这里么。
他也不生气,来时早就问过了,一百公里大概是一块七八毛,聂芽芽还是往里头砸钱。
等人补了票回来,还带一张字迹稍显潦草的借据,落款都得弄好了,只差签个字,大致意思就是剩下一块钱她先出,看在朋友的份子上不收利息,以后记得还,等等。
看人沉默,芽芽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人”
“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人。”芽芽理直气壮,“我家穷着呢!”
王胜意已经决定去京都,显然一块七的票完全不够,但好歹现在这一段路也是有票的人了,于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货车箱。
芽芽耷拉着手走到软卧正在写写画画的薛爱莲身边。
“薛阿姨,我又有一个朋友”
“....”
用去找朋友为理由滑到软卧车厢里来的王胜意大大咧咧的找了个舒坦的地方坐下。
薛爱莲心里对王胜意颇有微词,这孩子太闹,也太招摇。
她不会拂了芽芽的面子,随手捞起一个小马扎递过去,让芽芽不许再到外面耍,到时候又再带回来一个朋友咋办。
芽芽一屁股坐在了行李上,尼龙布里一股血迹慢慢的流下了座位,蜿蜒朝外流淌。
乘务员一声尖叫,从外头跑进来几个男男女女,直奔着老头而去。
“乌老,没事吧。”
看到芽芽,有个腋下夹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一怔,在乌老头的眼神示意下没有开口。
乌老头和芽芽低头撇了一指头血揉了揉,异口同声的:“不是人血。”
乌老的视线从蔓延的血路里定格在芽芽的尼龙布包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芽芽从布包里提出了一只杀好去毛的鸡。
不知道蒋文英啥时候放里头了,血没有放干净,刚才芽芽那一坐整出了个凶案现场。
听说这还是个老医生,芽芽又重新诚恳的喊了声乌老先生。
年轻人踱步跟着乌老软卧外,瞧了一眼车厢里,“那不是之前报纸登报过的,土豆皮敷料的小姑娘?”
他眼神询问。
面前的人可是京都最大最好医院的院长,有那么巧的事,别是另有用心吧。
乌老头觉得不像,要不是有大人挡着,那小姑娘一定浪得没边了,压根在车厢里坐不住。
这年头医学生毕业都靠公家分配,他仗了点医院的名气亲自到医科大挑了几个毕业生回来,怕其他医院抢人,干脆一块给带回来。
乌老先生率先坐不住了,晚上吃了饭后就把五个实习生招到面前来。
跟在乌老身边打点的助理起初害怕影响了薛爱莲和芽芽,一眼就瞧见了芽芽已经主动蹭到了实习生后边,踮脚探头看。
五个实习生瑟瑟发抖,好一会才有人问:
“美罗华和环孢素能连用吗?”
“没问题”
“得宝松可以长期打吗?”
“二十天打一针没问题,打四针到五针都没问题。”
“激素如果小剂量维持的话,还需要护胃么?”
乌老白眉一挑,“不要补钾护胃,补钙,就补钙就行。”
对几个实习生提的问题似乎不满意,乌老头把手里的本子往桌上一丢,哐当的声音砸得五个实习生心头都是一震。
乌老脾气不好在行业里出了名,他们现在不想被抽查,虽然软卧这空间大,但他们现在只想回去坐硬座。
芽芽跟乌老的眼神对上过几回,她听得差不多了,摸索着从后排回到自己那床上。
“困了?”薛爱莲问,顺势就让芽芽躺在里头。
英子说过了,这孩子打小睡觉就是打拳,睡外头明早还不得去床底下找人。
她嫌火车上的被子脏,拿自己的一件棉大衣盖在芽芽身上。
芽芽合眼,听到对面那老头说:“起来,别装睡了,呼吸的节奏都不对,眼睑也有跳动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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