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高公公有心想要再劝解一番。
他虽同样感慨苏家的牺牲，和对苏家所剩唯一血脉的苏家小女有着浓浓的疼惜。
但是眼下家国快要不保，还能怎么再去顾念其他。
当是让苏家小女嫁于凌王，去尽心竭力的辅佐凌王，方可维系住南诏国的一国平安啊！
“好了。”皇帝打断高公公的话，“高公公，朕知道，你是为了整个南诏国好。
但是……苏家百年忠烈，朕……不想到了最后关头，还要让他们……心寒。”
“陛下——”高公公话语慨慨。
还想再劝。
若无国，还有什么君臣与最后？
“高公公。”皇帝长长叹息一声，“臣子愿为国牺牲一切，是他们对君主的信任和为国为民的信仰。
但……为君之人，却不能以此胁迫威胁臣子做事啊。”
高公公愣住，被皇帝所言击中大脑，彻底回不过神来。
皇帝却未停下，而是继续感叹而言：“为君之人，当护臣民。
苏家世代忠良，无一任皇帝记起他们也是自己的臣子，坐拥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他们的牺牲与保护。
可他们一开始……就是不用牺牲的。
朕……只有羞愧。”
高公公也早已红透了脸。
一字字一句句，诛心般割杀着他的灵魂。
皇帝所说的羞愧与其是在说几任被苏家保护着的重华帝王，倒不如是在说给他听。
高公公绷紧了唇半个字都说不出。
他……真是有愧妄活这么多年。
竟然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苏家所有人都只有为重华皇室，为南诏国牺牲的份儿。
苏家小女的个人情爱与选择在他的眼中统统没有，唯有陛下让她做什么她就必须要做什么的定意之言。
他……
高公公想到一年又一年看着苏清阮一点点长大的画面，心底的愧对几乎要漫溢出来。
苏家小女，老奴……对不起你啊……
凌王府。
凌王还未抵达，赵老夫人和赵四女儿便已经到了凌王府的门口等着。
远远的看到凌王回来，二人连忙换上了凌王还未离开汴京之时熟悉的笑脸。
她们装作没看到凌王那身脏臭的衣服，忍着嫌弃，无心去探究凌王变成这样的原因。
只是按照往常行事。
赵四女儿扭着柔软的身姿，到了凌王面前，熟练的用着过往一贯的动作，拉起了凌王的手。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娘……”赵四女儿还是那副体贴为他的样子，只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凌王便已经轻轻的将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赵四女儿眼中一瞬错愕闪过，很快反应过来：“王爷这是累了？那……”
“不。”凌王话语温和，“我心中已经有了真正所属之人，以后……你便不用与我如此亲近了。”
“什么？！”赵四女儿一时没有绷住的直接刺破了尖锐嗓音的出了声。
赵老夫人的脸色也极为的扭曲。
虽然只能听从女儿所说歇了让苏清阮进凌王府的打算，但是她也没忘记她之所以能在凌王府重新得到凌王的敬重和府中下人们的吹捧，都是因为她这个厉害的女儿。
可是眼下……王爷说什么？
说他……已经有了真正心有所属之人？！
那这意思不是说，他已经对女儿没有心思了吗？！
赵老夫人扭曲着脸，一时半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王望着她们，不再搭话的进入了王府。
三日黑暗过去，再见到真正光明之时，他才知道。
清阮口中所言，被父皇宠爱，被百姓追捧，被百官吹捧是因为什么。
不是因为他上战场的军功，更不是因为陛下对他的恩宠。
而是因为“情”。
清阮所行情报组织他虽不知晓究竟是如何运作，但组织内下属对清阮的维护已让他明白，所能打动人心的从来不是权利与功劳。
只是那份为民之情，护国之情。
才能换来同样他们为之付出的情。
而与小宝的两日相处，则让他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人”。
过往所追逐的，所偏信宠爱的，时至今日才恍然大悟。
一切……不过是欺骗而已。
凌王踏入府中，看向一个个过去他曾毫不留情让人仗杀而亡埋藏在府中地下的每一个藏尸地。
郑重的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这样的举动让所有下人都看呆了，包括后知后觉走入府中的赵老夫人和赵四女儿。
凌王起身，招小厮。
最先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当即堆砌着笑脸的屁颠屁颠到了他的跟前。
太好了！王爷没事！
非但没事，看起来还精神好的不得了的样子！
虽然行事作风古怪了些，不过……只要王爷没有真正的被陛下厌弃就好。
那他过去仗着王爷势做的那些事也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还能够继续按照以往的行事作风行事。
小厮想着，笑的更开心了。
“王爷。”他到了凌王跟前，极其自然的点头笑着。
“你，过来。”凌王扫他一眼，直接越过他点了另一个小厮。
过往受宠小厮脸上笑容一僵，怎么也没想到凌王会忽视他。
被点的小厮极为惊愕，连忙不敢多耽搁的上前。
行动中却有些紧张和害怕。
他咽了咽口水，没忘记当初那日府中与他异样下人身份的小厮丫鬟们惨死的样子。
“王，王爷……”小厮诚惶诚恐的道。
“你去库房支两千两白银，给每个府中已故丧去的下人每人家中送两百两银子。
多出来的……给他们家中人多买几件衣裳和冬被吧。”凌王道。
小厮闻言，更加惊讶的抬头。
两百两？
两百两……可是够他们这样乡下出身的人家一家老少五口人吃几辈子的了！
“去吧。”凌王冲他点头。
小厮慌张回神：“是，是……”
他始终想不通为何凌王会让他去做这件事，更想不通为何凌王会突然变了。
可是那股心中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松了下去。
“不准！”赵四女儿率先开口阻拦，急切，“王爷！你究竟是怎么了？”
赵四女儿不知道凌王在不见的日子里究竟做了什么。
也不知道他又喜欢上了什么女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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