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先前那个与自己父亲耍脾气的女孩,此时已经穿过人群跑远了。
林浩的这首歌她还感悟不到什么,也并没让她有多少感动,可最后那番话却让她想起了好多好多......
她想起了儿时的春天,父亲带着她去大地放风筝时的欢笑;
她想起每个夏天的夜晚,父亲都会坐在炕沿上打着瞌睡为她扇蒲扇;
她想起了那年秋天,自己高烧不退,父亲背着自己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医院;
她想起了上小学时的冬天,父亲每天早上都会把她的棉袄棉裤先放进自己被窝捂热,生怕她穿的时候太凉......
现场这么多人,她不想也不可能去低头认错,那么多人,万一指责自己怎么办?
她呆不下去了,此刻只想逃离这里!
中年男人张着嘴,目瞪口呆看着女儿的背影,他抬起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想再说什么,可女儿已经跑远了......
人群随即开始“嗡嗡”议论起来,都在纷纷指责那个女孩,有些家长开始以此做“榜样”,教训起身边的孩子来。
张思思、武小洲和李一博他们也都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也是太不懂事!
林浩拎着吉他刚要走,那个弹唱的长头发小伙子一把就拉住了他,“兄弟,这首歌是你写的?”
林浩点了点头。
小伙子一脸惊奇,犹豫了一下,说:“我能唱吗?”
林浩笑了,点了点头,“没问题,需要我把谱子和歌词写给你吗?”
小伙子摇了摇头,伸出手和林浩握住了,“我叫孙小伟,不用给我写谱子,你唱的时候,我都录下来了!”
说完,他举了一下手里的卡式随身听。
“你叫什么?以后我唱的时候,如果有人问,我得能说出来填词作曲的是谁呀!”
“林浩!”
“好,多谢!多谢!”孙小伟满脸都是感激,一连声的道谢不已。
林浩往回走的时候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已经唱了《栀子花开》、《童年》和《父亲》三首歌,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音乐著作权注册申请是什么流程,看来有时间得找个网吧上网去查查。
又想起刚才孙小伟拿着的那个卡式随身听,他有些纳闷起来,怎么还会有人在用卡式录音机?难道这个世界还没有智能手机?
搜索了一下记忆,还真没有。
再仔细看了看那些吃饭的客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很少,大部分男人都是把手机装在腰带上各式各样的皮套里,有几位女士还把小巧的手机挂在了脖子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几个女孩耳朵里戴着耳机,手里拿着的机器很小,不知道是MD还是MP3。
他摇了摇头,心想,我说在学校汇演的时候,怎么一个用手机录像的都没有,原来这个世界还没出现智能手机呢!
也好,他生前那个时代,人人都捧着一部手机在看,很多传统行业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公共汽车和地铁里的人们不再看报纸了,纸质书的销量也越来越低,信息越来越快,沟通方式也越来越便捷,但亲情、友情和爱情反而日渐生疏。
自己特别喜欢木心的一首诗《从前慢》。
诗中说: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多美的意境。
这不就是自己喜欢的世界嘛,能再经历过一次真好!
“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林浩的思绪。
他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短发大眼睛的女人,看年纪约有二十八九岁,看着英姿飒爽十分漂亮。
“啊,你好!”林浩一愣,不明白她有什么事。
“我叫楚雨,是春河市电视台《百姓故事》的主持人,请问你叫什么?”
“我叫林浩!”
“我觉得这首歌特别好听,关于父爱也是很好的题材,我能在节目里播出吗?”楚雨问。
林浩觉得无所谓,现在的传播速度很慢,尤其在春河这种小城市,就点了点头。
楚雨很兴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题材,此时正是毕业季,青春期的孩子和父母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现场这么多的家长和孩子,对于父爱的理解各不相同,刚才已经录下了那个女孩掩面哭着跑远的镜头,再有这首歌曲相配合,多好的节目素材!
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林浩身上了,和他说了声谢谢,赶快去采访那位父亲。
这个年代什么版权不不版权的没人在乎,她能和林浩打个招呼,完全就是出于礼貌而已。
可那位父亲还有其他带着孩子的家长能否愿意在自己节目里露脸,还是要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实在不行就得在脸上打上马赛克。
林浩回到酒桌,迎接他的是武小洲夸张的掌声,李一博情绪不高,酒足饭饱后主动去结了账。
四个跨上了自行车,李一博家要远一些,和他们也不是一个方向。
望着李一博背着吉他远去的背影,武小洲眯着眼睛说:“这逼还恨着你呢!”
张思思满脸不乐意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林浩呵呵一笑,“走!回家!”
回家的路上,武小洲和张思思两个人一再追问林浩,问他怎么突然就会弹吉他了?怎么唱歌就不跑调了?
林浩只能打着哈哈编瞎话,说自己如何暗地里勤学苦练,就是为了今天一鸣惊人等等。
张思思和武小洲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也不信,但好像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的通了。
他俩都忘了一件事情,勤学苦练也得有设备呀,林浩家连口琴都没有!唯一能称得上半个乐器的就是他那张嘴,因为他从小口哨吹的还不错,当然了,只是很响,却从来不在调上。
武小洲和他俩家是一个楼口,他家住在五楼。
三个人刚拐到楼头,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警车,武小洲一把就握住了刹车,还没等林浩和张思思反应过来,他掉头就跑。
林浩和张思思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武小洲!你个瘪犊子!”一声大喝,武小洲他爸武永恒穿着大短裤叼着烟从楼口里窜了出来。
再看武小洲,早就没了影儿。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高个警察也从楼口走了出来,武永恒满脸歉意,点头哈腰的拿出烟递了过去,那警察伸手挡了一下。
武永恒黑着脸,咬牙切齿,“周警官,等这小兔崽子回来滴,看我不削死他!”
姓周的警官说:“孩子大了,也别总动手,以后少让他和二肥那伙人玩,尽快带他到所里录个笔录,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哎,哎!您放心,放心,周警官您慢走...”车开走了,武永恒还在望着黑漆漆的远处。
“武叔,咋了?”林浩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哎!”武永恒叹了口气,“还不是二肥那帮家伙,打群架捅伤了人,人家民警说这兔崽子也跟着去了!”
林浩心里一惊,连忙问:“不是小武干的吧?”
武永恒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不过也麻烦,哎!”说完,他背着手往回走,嘴里还恨恨的嘟囔着:“臭小子,等回来的,看我不扒了他皮...”
林浩惦记着武小洲,就让张思思先回家,他蹬着自行车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无奈之下只能回了家。
“儿子,不发烧了?咋才回来?”
林浩推门进屋,就听到了父亲林庆生的声音。
毕竟骨子里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哪怕融合了这副躯体的记忆,这声“儿子”听到耳朵里也有些怪异,甚至是非常别扭。
上一世,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缺失了亲情。
望着昏黄灯光下的男人,他的双眼渐渐模糊,记忆中那个离去的高大背影,仿佛与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鼻子就是一酸,还是叫了出来:
“爸!”
这一声爸难以言喻,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对自己上一世的遗憾,又有此时记忆中的亲情。
“哎!吃饭吧,我再给你热热去!”林庆生把烟头按灭在桌上一个用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里。
林浩连忙说:“不用了,演出完以后,我和几个同学在外面吃的羊肉串。”
“我看药都吃完了,不发烧了?”林庆生说完,伸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
林浩下意识的朝后躲了一下。
他明白了,也想起了桌子上那两个药盒,看来是这副躯体有病发烧后,自己的灵魂趁着虚弱附在了他的身上......
可原来的“他”去哪了?
“臭小子!”林庆生见儿子竟然还躲着自己,不由就笑骂了一句:“好了就行,去早点睡觉吧!”说完就收拾起碗筷来。
“爸!”林浩又叫了一声。
“啊?”林庆生一愣,“咋了?”
林浩连忙扭过头,掩饰道:“没事儿,没事儿,您瘦了......”
林庆生呵呵一笑,“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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