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国公府!
火炉内,煤炭烧的正旺。
胳膊粗的烟囱,延伸到窗外,让屋子里的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烟气。
炉子上放着块铁板,左边是热水壶,右边是两个香喷喷的烤馕。
正中间,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
浓浓的茶香沁人心脾。
关中的茶若是用来煮,就配点吃食。
否则一杯茶下肚,保管比喝了酒还晕乎。
唐俭坐在府中新购置的圈椅上,伸出一条胳膊。
在他旁边,李时珍按着他的脉门,闭着双眼,沉吟半晌。
唐俭颇有些紧张的问道:“李神医,在下身体如何?”
李时珍睁开双眼,笑道:“莒公,就是身子有些亏而已,吃上几副药,再勤加锻炼,还有得活呢!”
唐俭松了一口气。
“早年间,日子过得艰苦,真想一死了之,当初还吩咐家里的孩子,提前把寿材准备好,而今若让我死,是万分舍不得...”
李时珍哈哈一笑,道:“莒公正值春秋壮年,可要多活几年,好生瞧瞧着大好河山!”
一个年轻后生从外边走进来,双手捧着个托盘。
托盘上,小酒小菜一应俱全。
“弟子见过先生!”
唐蒙将托盘放下,躬身给李时珍施礼。
李时珍微微颔首,道:“近日可曾将课业落下?”
唐蒙笑了笑,道:“自是不敢忘记时常温习功课,孙先生的《千金要方》已经学了一半,等开学之时,足以应对审考!”
“医道之艰辛,非儒道可及,需知晓审慎之理。”
唐蒙再度拱手,道:“弟子谨记先生教会!”
唐俭的二儿子唐蒙,本已入朝为官,在泾阳县任折冲副尉。
前年辞官入医学院就读,正好在李时珍门下修习医道。
唐俭的身份很高,但还没有能轻而易举,将李时珍请到家中就诊的资格。
这还是看在唐蒙的面子上,李时珍才来的。
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李时珍对唐蒙寄予厚望。
说不准,以后就会是他的入室弟子。
“犬子顽劣,多亏了神医调教,才挽回些性子,唐某深感大德...”
唐俭亲手将酒菜放好,给李时珍倒了一杯酒。
刚来柳家的时候,李时珍是不喝酒的。
后来进了书院,在王勣的引诱之下,现在也成了酒蒙子。
和王勣照死里喝的做法不同,李时珍和孙思邈都知道个度。
每天最多不超过三两。
唐俭也是知道适可而止的人,和李时珍对饮片刻,便放下酒杯吃饭。
临走之前,李时珍还嘱咐道:“近日不妨多在家休息几日,若是三省那边不便开口,老夫可代为向戴相进言!”
“那边有劳神医了!”
两人相视一笑,唐俭送李时珍出门。
转回大堂,唐俭重新坐在那张圈椅上,淡淡的说道:“你那些同窗们怎么说?”
唐蒙坐在父亲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书院里早就传开了,说先生们正在策划古今未有之大变局,文学院和军事学院的同窗,都想着审考多卖卖力气,好前往江南一展拳脚。”
唐俭闭目冥思片刻,幽幽一叹。
“若是可能的话,为父何尝不想辞官回乡?明知道太常卿的位置是给燕王预备好的位置,还偏偏要装个样子...”
唐蒙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与戴相本是至交好友,若是递上折子,戴相岂有不允之理?”
“你想得太简单!”
唐俭面上微怒。
“自贞观初年始,朝中官位变动不知凡几,可近来来,除却固有的官职升迁罢黜之外,只有为父自鸿胪寺调任太常寺,魏征那老家伙在江南,一待就是三个月,九成朝政都压在戴胄身前,他岂能放任老臣致仕?”
唐蒙拱了拱手,表示受教,心中难免有些庆幸。
好在,他读得是医学院,不用入朝为官。
以后若是能留校,自是最妙不过的。
再不济,也能进入军中,当个医官。
军中医官缺得厉害,前途远比当个地方官,光明得多。
朝中越来越不好混的,说不上人人自危,但也有几分如履薄冰的意味。
从年初的房玄龄等人开始,这都将近一年了,总共只有七位老臣致仕。
剩下的想走不敢走,只能在任上苦熬。
只有那些毫无根底,收不到任何风声的小子,才会在这时节,玩了命的往朝堂上钻。
“罢了,你且去拟几个帖子,邀请亲厚的人,前来赴宴,至于由头...就说庆贺为父迁任之喜!”
唐蒙满脸古怪。
迁任之喜?
听都没听说过!
升迁了值得庆贺,封爵了也值得庆贺。
平级调动,有什么可庆的?
这个由头...实在是太烂了。
西域之战后,大唐于周围诸国往来密切,鸿胪寺这个实权部门,在九寺五监之中,能排进前三甲。
太常寺的地位虽越来越高,但并非是在唐俭任上。
只有燕王李祐上了任,才能算个体面差事。
严格的说,唐俭属于被贬了...
不过父亲发话,唐蒙不敢有所微辞。
他连忙下去拟定请帖,打算明日一早,挨家挨户的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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