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得入神,都忘了走到哪里,抬头一看,就见到门口两棵大桑树,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尸妆间外。
“这就是我干活的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心里有些忐忑,想到这会儿二婆婆还在里头睡觉,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心虚,只想赶紧把那女人糊弄过去,好离开这里。
“你干活的地方?”那女人看了我一眼,笑道,“你这么小个毛孩子,会干什么活?”说着就迈步朝门口走去。
我想拦着,却没拦住。这女人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有些诧异地道:“尸妆间?你这小鬼在这里头干活?”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只想赶紧拉了这女人赶紧离开。
“我想进去看看。”这女人却是个不知趣的,嘴里说着,伸手已经推了门进去,我真是连拦都拦不住。
“我婆婆在里头睡觉,你别吵醒她!”跟着她进门,拉住她手,压低声音叫道。
那女人扫了一眼漆黑一团的屋子,笑道:“我倒是对你这位婆婆很感兴趣。”
她这句话一出口,我登时心里就是一颤,知道这女人并不是无意中才走到这里,恐怕她是奔着屋里的二婆婆来的。
我背后的冷汗刷的就出来了,头皮发麻,强笑道:“我婆婆身体不好,咱们还是不要吵着她了。”
这姜楚红却道:“原来婆婆身子不好,那正巧了,你姜姑姑略通医术,正好替婆婆瞧瞧。”说着就移步往二婆婆躺着的藤椅走去。
我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眼上,脑海中霎时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但没有一个是可行的。情急之下,就要咬咬牙上去把她拦下来,就听黑暗中传来几声轻咳,二婆婆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了出来:“这位客人,老婆子的病就这样了,用不着费心。”
姜楚红轻笑一声,道:“这位婆婆的声音可真是好听,要不是小陆景一直喊你婆婆,我还以为你这年纪也就跟我相差仿佛。”
二婆婆咳嗽了几声,道:“这位客人说笑了,老婆子一把年纪,怎么能跟客人相比。”
姜楚红笑道:“婆婆越这么说,楚红反而是越好奇,真想立即见见婆婆的相貌。”
二婆婆道:“老婆子身子困乏,只喜清净,这位客人何必要跟我一个老婆子一般见识。”
姜楚红道:“婆婆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也是替婆婆的身子着想,还是由我来给您把把脉。”说着就要走上前去。
二婆婆躺在藤椅上,背对着门口,一连咳嗽了几声,冷冷地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声音虽然依旧是有气无力,但渗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姜楚红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我站在她侧面,只见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说不出的诡异。我一颗心咚咚乱跳,此时的尸妆间里,寂静无声,这两人都是半步不让,气氛紧张到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摆了一个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
我心里一急,“哎哟”了一声,上前就拉住姜楚红那女人的手,哭丧着脸道:“我的姜姑姑啊,你就饶了我吧。我婆婆平日里就不喜欢被人打扰,等你们走了,我铁定是要挨训了!”
说着,拉了她就往外走。
“呵呵。”姜楚红轻笑了一声,尸妆间里紧张的气氛顿时一缓,看了我一眼道:“就你事儿多。好罢,既然婆婆不喜外人打扰,那楚红就告退了。”
黑暗中传来二婆婆模糊不清的声音:“客人慢走,老婆子腿脚不便,就不起身相送了。”
姜楚红呵呵了一声,道:“不碍的。”就转身退出了屋子。我长出了一口气,朝二婆婆说道:“二婆婆,我出去啦。”过了一会儿,见二婆婆伸出一只套着绿毛线手套的手,轻轻地摆了摆。
我从尸妆间退出,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这额头都是汗,很热么?”姜楚红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敢与她目光对视,抹了把汗,说:“我这婆婆最是严厉,我经常被她罚,所以一见了她就忍不住冒汗。”
“哦,都罚你些什么?”姜楚红看了一眼尸妆间,就转身离开,继续往前走。
我暗暗地松了口气,跟上去,说:“总是罚我不许吃饭,经常饿得我呀,眼冒金星的!”
姜楚红笑了一声,道:“瞧你这点出息,几顿饭不吃又能怎么着了?”
我呵呵了几声,说:“这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宁愿挨几下棍子。”
姜楚红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前头一座平房,说道:“这是哪里?”
我心里咯噔一声,现在只要一听到她问“这是哪里”,我就不自禁的紧张,被搞得都有阴影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说:“这是我们的厨房,平时我用的最多。”
姜楚红道:“看不出来,你还能做饭?”
我说那是当然,手艺那是没的说。姜楚红笑道:“你这小鬼就吹吧。这门没关吧,去给我装碗水来。”
“我这就去拿。”
只要这位姑奶奶不要搞事情,别说给她端碗水来,就算让我现在给她做顿饭出来,我也立马答应啊。这殡仪馆里也没什么外人,所以厨房的门我是从来不关的。进去拿了口碗,倒了大半碗的开水就端了出来。
“今天下午刚煮的水,干净的。”我把碗递了过去。原本以为她是口渴了要喝水,谁知却不是。
等我转身出来的时候,那女人的手里已经多了一道黄符。由于这道符是叠着的,被她夹在手指间,因此也看不出这上头画的是个什么符文。
正错愕间,就见这女人两根白皙的手指头夹着黄符,在空中挥了一下,黄符顿时无风自燃,在黑暗中迸出一抹明亮的光芒。
那女人将那团火焰丢入水碗中,然后朝我道:“把手伸出来。”
我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伸出一只手。
“两只都伸出来。”
我只得又伸出一只。只觉得双手一沉,那女人已经把那口水碗放到我手中。那道黄符已经烧成了灰烬,但那团明黄色的火焰却漂浮在水面上,丝毫不见熄灭的苗头。
“托稳了,跟着我走。”姜楚红笑道,随即继续朝前走去。
我双手托着那水碗,只见碗中那团火焰漂浮在水上,就跟定住了似的,虽然不时有夜风拂过,但火焰却纹丝不动。
我不由得暗暗纳罕,只觉得新奇异常,也不知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这新鲜劲一过,紧接着就被强烈的惊惧所淹没。早就听青子说过,茅山宗是符箓三大派之一,最为擅长的就是符文咒法。这女人刚才下的那道符,不可能是平白无故,拿来当作蜡烛点着玩。
我虽不明白这究竟是道什么符,但不用猜,八成是跟那牛鼻子有关!心里头登时寒意大盛,额头刚刚消下去的冷汗,瞬间又爬了上来。
“你好像很热啊,出这么多汗。”姜楚红回头看了我一眼,“走快点。”
我吃了一惊,紧走了几步,跟到她身边,说:“我就怕不小心把碗给摔破了。姜姑姑,这火好奇怪啊,怎么能在水上漂着?”
姜楚红道:“你个小鬼问题可真多,叫你端着,你端着就是。前头又是哪里?”
我心里紧张得要死,生怕这茅山术里有什么秘法能识破那牛鼻子的行藏,抬头看了一眼前头,说:“那是存房,是用来存骨灰盒的。”
姜楚红“哦”了一声,这次倒没说要进去看看,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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