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闻言瞳孔缩了缩，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感浮上心头，她看了一眼杨硕，声音依旧沉稳：“我要求单独与您详谈。”
杨硕老脸一抽，却见淡漠青年挥了挥手，林琛连同青年一起消失在殿中。
山中竹林深处，有一个看上去建造了多年的竹屋。
陡然间，光芒一闪，这木屋迎来了数百年来第一个客人。
林琛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到淡漠青年身上：“多年不见，太上长老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这句话，立即让淡漠青年眉头皱起，他盯着林琛好久，才缓缓出声道：“你的气息很陌生，我应该没有见过你。”
“那么这样呢？”
林琛撤去千变秘法，青年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变化，良久，才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你竟然还活着。”
“侥幸。”
林琛的声音略有嘶哑，“弟子现在已经不算是一个纯粹的法修，这次回来，弟子也没有恢复身份的意思。”
青年坐下，伸手虚影，一缕晶莹的水线从壶中飞出，将茶水填满，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茶水冒着袅袅热气，林琛将杯子双手窝在手中，“前辈，你可曾听过七情心魔大阵……”
林琛每抛出一个消息，青年的神色便难看一分，等到说出最后林琛受到夏星云埋伏，风脉内门弟子主持心魔大阵之时，整个山峰连风都消失了，静谧的可怕。
山脉中的灵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不论怎么安抚，都无法恢复。
杨硕皱着眉头看着竹林的方向，那顾鸣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凌师祖如此暴怒？
“风脉，很有可能就是尸神教，当年弟子狼狈而逃，哪里有时间杀人，多半是夏星云杀人灭口。”
林琛说完最后一句话，沉默下来。
过了不久，青年抬头望天，语气很淡。
“我原以为，这宗门内就算有魔道宵小，也应该只是小猫两三只，没想到这群杂鱼竟能想出这个法子，鸠占鹊巢。”
说到这里，青年又道：“把这些告诉我，你又想换到什么？”
化神期大能哪个不是从一次次生死危机中爬出来，青年的心性超出林琛的预料，但林琛并非没有准备，仅仅是思索片刻，林琛便抬起头，目光正视着青年：
“林琛别无所求，只求能与前辈做一个交易。”
青年的目光变得揶揄，似乎在说，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做交易？
林琛目光却没有丝毫动摇，继续说道：“想来也有过黑手想要伸进金脉来，可一切都被前辈杜绝，但前辈却没能抓手身后之人。风脉能隐藏如此多年，定是手段极多，就连如前辈这般修为也不能发现破绽。如此依赖，前辈作为金脉太上，很难插手风脉的事务，所以想要揭发尸神教，难度极大。”
青年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微微一沉，此女洞若观火、心智如妖，这种弱点被看穿的感觉，可不是太美妙。
林琛似乎没有发现青年的不悦，继续道：“如此一来，晚辈就有了用处，尸神教对真苍大宗的优秀后辈要么是竭力拉拢，要么是扼杀在摇篮，就跟当年对付剑真和我一样，想必前辈也不想再次上演悲剧。”
青年目光变动，他明白了林琛的意思。
“所以晚辈是蝉，前辈是黄雀，前辈付出的仅仅是一个毫无作用的名分罢了，至于具体如何运作，前辈只需要暗中唤醒其余几位太上长老，一切皆能真相大白。”
青年心中升起一股荒谬之感，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居然被当事人提出来，她明明知道当诱饵有多危险，却还想用这个跟她交易。
“你想要什么？”
他不信世上真有如此无私之人，这种无私，修真界根本不需要，林琛能修炼到出窍期，又怎么可能是傻子。
“晚辈想要感受一下，前辈和其余几位太上长老的意境，想必这点小事应该不算麻烦吧。”
林琛目光清澈，带着光亮，青年终于笑了起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你很优秀，此事完结后继续留在金脉如何？”
青年再次起了挽留之意，林琛摇了摇头：
“且先不说晚辈不想永远背负另一个名字，就算晚辈愿意留下，魔修的身份终有一天会暴露，到那时，前辈又该如何自处？”
林琛说了一个小谎，青年却是沉默了。
茶凉了，淡漠青年抬起头道：“我名凌锋，今天开始，你便是我关门弟子，亦是金脉真传第一，两年的时间，足够我安排一切。”
林琛嘴唇微抿，这一步终于是成功跨了出去。
第二天，一道震撼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刮遍了金脉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在谈论，宗门大殿忽然更改的真传排行，在真传排行榜的最顶端，一个几乎没人听过的名字忽然出现。
顾鸣！
“这个顾鸣是谁，执法弟子弄错了吧？”
“王师祖竟然成了第二，这……这顾鸣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肯定是弄错了！排位之月还没开始，这排行榜是哪个长老管的，竟然这么不小心。”
宗门大殿内乱糟糟一片，大长老宫殿更是出现了一个怒气难平的青年。
王修竹双眼毫不畏惧的直视大长老，朗声道：“大长老，弟子想要一个解释，为何那顾鸣成了真传第一？这根本不合规矩！”
杨硕苦笑一声，头疼的骂道：“你小子知道不合规矩，难道我就不知道吗？这顾鸣根本不是我带来回来的，你要吵去跟你凌师祖吵去！”
听到“凌师祖”三个字，王修竹先是一愣，随后犹如被一盆冷水泼了头，彻底冷静下来。
“他是师祖的弟子？”
王修竹不敢置信，杨硕心说你信才有鬼了，昨天才见面的两人今天就成了师徒，这里面不知有多少猫腻。
只是这话他却不敢跟王修竹说，只能摆了摆手道：“不错，这顾鸣是凌师叔的关门弟子，修为很可能在出窍期，你要是不服气，那就去挑战吧！”
“呃……”
王修竹面色一苦，他一个元婴初期，挑战个屁啊！
“果然不愧是师祖看上的弟子。”
王修竹想起之前在内门遇到林琛的情景，立即自行脑补出来顾鸣的心理。
是啊！师祖的关门弟子，比他的身份高多了，要是向他行礼那才是怪事咧。
王修竹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满意离去，很快就有更多的真传弟子跑过来问话，杨硕又气又烦，直接派人把消息贴在了宗门大殿。
这下子，顾鸣的名字直接就在金脉火了。
此刻内门别院，林琛的院子前，早已经聚集了大片的内门弟子，黑压压的全是头。
“这里就是顾鸣住师祖的地方？”
“好低调的一个师祖，若不是因为太上长老，这位师祖不会一直隐藏在内门吧？”
“我跟他一同入宗，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
“内门长老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内门弟子立即自行让开了一条道路通向院门，卓飞浩急步赶来，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虚汗。
谁能想到，他运输弟子的灵舟上竟然藏着一个大人物。
“师兄，我来接您去山峰。”
一进门，卓飞浩看到林琛竟还在看着一本书籍，当下恭敬地说道。
林琛的身份极为特殊，即便是他们这些内门长老也得叫一声师兄，而非与其他真传一样，是平等的身份。
林琛将典籍收回储物袋，站起身目光落到卓飞浩身上，卓飞浩立即感到全身被看了个通透，额头又是沁出一层汗水。
“走吧。”
林琛神识扫过外边的内门弟子，踏步走了出去，卓飞浩回过神来，立即跟在后头。
外面眼巴巴看着的内门弟子，看到院门吱呀一声，立即哗啦啦退开很远，宗门等级森严，太上长老关门弟子，光是这一条，就足够令他们心生敬畏。
王修竹已经收拾离开，去往真传第二的山峰，以此顺眼，一直挤掉排在最后一位的真传弟子，虽然麻烦，但没有人敢说什么。
修竹峰上空无一人，林琛只扫过一眼，便听到卓飞浩开口说道：“师兄不必担心，仆人丫鬟已经挑好，都是杂事房最机灵的，底细也干净。”
林琛微微点头，开口道：“劳烦长老了。”
卓飞浩一个激灵，连声道：“师兄不必客气，叫我一声师弟便是。”
长老！
这么高身份的人叫他长老，卓飞浩真的很慌啊。
林琛也不矫情，立即改了口：“师弟，你去杂事房找一个叫做芙香的女子，她以后是这山峰副管事。至于正管事，去问问内门的金白洋，若是他不愿来，你安排便是。”
“是，师兄！我这就去办！”
卓飞浩行了个礼，立马离开，师兄的第一个吩咐，他当然得漂漂亮亮的做好。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卓飞浩就带着一脸懵逼的芙香和一脸狂喜的金白洋来到山峰上，直到林琛将子符发到手中，芙香感觉犹在梦中。
短短不到半年，她从一个小宗门的弟子，突然成了真苍大宗，为数不多的真传第一山峰管事。
这种好事，她从来都没想过。
看看周围，就算是仆人中，也有很多修为比她更高的，而她竟然就在这几天内，突然变成了真传第一山峰的管事。
“决定，做对了！”
芙香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赵宁，你能行的！你的名字，可是仙人取的啊！”
金白洋的表现，则要比芙香，哦不，赵宁优秀很多。短短半天就融入到管事的角色中，早年金存对他的培养，此刻全部用来管理一个山峰，虽然生涩，倒也显得游刃有余。
林琛没空去管下面的事情，留给她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年，出窍中期的修为虽然已经很高，但还是不保险，所以林琛在第二天就宣布闭关，直接熄了很多真传弟子交好的心思。
就连山峰的名字，林琛也没有取，还是修竹峰，她只在这里停留两年多，这名字不取也罢。
大长老看不下去，派人过来改成了顾鸣峰，想来林琛都忘了取名字，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时光飞逝，眼看着就要到排位之月。
修竹峰内，此刻正一片喧嚣，偶尔后笑谈声传来。
若是有人往殿中看去，便会发现真传前十竟然全在，气氛甚是和谐。
王修竹一人喝着酒，周围也没有女伴，事实上自从阮灵死了后，他就再也没有找道侣的意愿，成为真传第一后养成的坏习惯也基本消失，这些年来他在自我修养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却不想无心插柳，突破了元婴期。
“那顾鸣师兄竟然还没出关，好生寡淡的性子。”
一个长相还算英俊的青年忽然提到了顾鸣，王修竹想起大长老的话，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话音未落，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便笑了笑：“太上长老的弟子，有些脾性也很正常，我听说太上长老一直让顾鸣师兄独自在外闯荡，让他回宗门，怕是要争夺主脉第一的位置吧？”
“他？”其中一个师弟嗤笑出声，“那可是夏星云，太上长老收徒要求是高，但跟夏星云那样的妖孽如何能比？”
“这么多年过去，夏星云恐怕都突破出窍期吧？啧啧，除了修竹师兄，我们这些人尚且还在为元婴努力，人家夏星云跟我们同辈，竟然都已经走到大长老那一步，真是不能比啊。”
青年说出此话，众人皆是轻轻颔首。
“不如我们在排位之月挑战顾鸣师兄如何？也好探探师兄的实力！”
“如此甚好！”
唯独王修竹嘴角一扯，夏星云？此人传言神乎其神，但不管是剑真还是林琛，都是靠意外取胜，他心中对夏星云却没有多少敬畏。
倒是顾鸣……
你们这些人要是能探到出窍期修士的底，那才有鬼了！
“不过让这些家伙吃吃亏也不算坏事。”
王修竹闷闷地想着，十年前被林琛血虐，他可是记忆犹新，这些师弟师妹们既然想跟他一样吃苦，他怎么好意思拦着。
另一边，林琛刚刚出关，皱了皱眉，正想唤方乐进来，才忽然惊觉她现在已经不是雪脉真传第一。
“也不知方乐他们过得如何了，但总归雪翙长老是个纪念旧情的人，应该不会过的太差。”
嘀咕了两声，林琛的心思飘到了排位之月之后。
金脉排行主脉第三。
雪脉第二。
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要去雪脉了啊。
收拾了一番心境，林琛唤金白洋准备了一桌美味的灵食，十年未曾吃到真苍大宗的灵食，她倒有些怀念了。
转眼入夜，林琛倒上灵酒，对月独酌。
此次修炼，让她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再次之前未曾刻意修炼还不曾察觉，一等她全力投入修炼，才发现她现在的修炼速度慢了很多。
是否是魔种的原因，林琛不知，但这种情况，她无力改变。
“灰色力量毫无疑问是更高级的能量形态，比原来难修炼，也应该在情理之中。”
林琛如此安慰自己，但以往两年潜心修炼应该能达到出窍后期巅峰，而现在才堪堪稳定在出窍后期，这里面差了几乎一倍，她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随手划开空间，露出里面堆积成山的灵石，林琛单手探进去，再出来，手中已经拿着一柄黑光飞剑，倒映出一泓月光。
轻轻抚摸着黑光飞剑，林琛嘴唇微抿，只有看着这把飞剑，她才能感受到一点温暖。
第二天，天还未亮，林琛走进了真传大殿，旁若无人的走到第一个擂台上，盘膝坐下来。
辰时刚到，杨硕步入殿中，看到林琛不由微微一楞，旋即面色古怪的起来，按理来说，他也得叫林琛一声师兄，可他好歹知晓一点内情，又是大长老，怎么开得了口。
却在此刻，林琛睁开眼，微微一笑道：“大长老不必拘谨，我与师尊之间的关系，时间不会太长。”
杨硕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微一点头，不过能跟凌师叔做交易，这顾鸣也是不简单啊，沉吟片刻，他站到了殿中最高的台子上，闭眼等待起来。
等到真传弟子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来，看到早在这里等到的一老一少，目光有些惊奇。
顾鸣师兄竟然这么早就到了，看来跟传闻中的冷傲有些不一样啊。
私下传音的虽多，但却没一个人走过来跟林琛打招呼。
这个情况，直到王修竹到来，才有了改变。
王修竹一来，大部分修真弟子都开口尊称了一句“师兄”，连续四十年作为真传第一，又让金脉名次上升了一个，他在金脉的威望此刻一览无余。
走到第二个擂台前，王修竹步子顿了顿，视线落到第一个擂台上。
突然间，王修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真传都惊讶不已的举动。他对着林琛唯一躬身，口中道：“师兄。”
立即，真传大殿中起了一阵小骚动。
林琛睁开眼，看着王修竹的脸，意外地发现他神情很是认真，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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