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月的意思，颜肃年明白。
苏姨娘出身不高，身后并没有依靠，她是判了问斩的人，不可能轻易从大牢中脱身。她能出来，必定是有人帮她。
而帮她的人，让她以柳音音的身份进府，必定有所求。
这场阴谋才刚刚开始。
若是让苏姨娘长期待在府上，必定会波澜再起。
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一旦苏姨娘办事不利，失了手，让她背后的人不满意了，那这件事肯定会被捅出来。
窝藏死囚，偷天换日，玩弄律法，滥用职权……
这对于他这个当左相的人而言，是致命的。到时候，他和颜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颜肃年看向颜夕月，紧紧的抿着唇。
“你不打算动手？”
“我？”
听着颜肃年的话，颜夕月勾唇笑笑，她手撑着桌案，微微倾身。
“爹，你知道的，我和苏姨娘是至死方休的关系，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会想办法把她搞死，我是不可能饶过她的。我现在不动手，是因为不需要我动手，我以为，爹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
“爹是聪明人，在这种事上犯糊涂，不值当的。”
话音落下，颜夕月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颜肃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承认，颜夕月说的是对的。
在这事上，他不能犯糊涂。
为了苏姨娘，赌上颜家……这不值当的。
只是……
脑子里全都是柳音音的那张脸，那样的眼神，一点点跟苏姨娘重合，那模样，搅得颜肃年心里乱糟糟的。
说不上于心不忍，就是有些不是滋味。
……
婉月阁。
颜夕月回来的时候，玲音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看着颜夕月回来，玲音忙到她身边，“小姐，都已经跟相爷说了？”
“嗯。”
“那相爷什么反应？他有说什么时候处理柳音音吗？当初，相爷对苏姨娘就很好，哪怕苏姨娘屡屡犯错，他都忍着。也就是小公子的事曝光了，给了相爷一些冲击，相爷才彻底失望的吧？可到底还是有感情在的。现在，柳音音换了一副新面孔，相爷他……不会不忍心吧？”
“他会不忍心。”
“那……”
“但是，他也会做出更利于他，更利于颜家的决策，这并不冲突。”
颜肃年重利，说不上唯利是图，但他很看重眼下所拥有的一切，也很看重颜家的未来。大是大非面前，孰轻孰重，颜肃年心里有数。
这一点，颜夕月并不担心。
见颜夕月这么说，这么笃定，玲音悬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些。
“但愿相爷能快刀斩乱麻，这事越早处理就越好，拖得久了，肯定不利。”
“会很快的。”
颜夕月勾勾唇，没再多言。
玲音也没多说什么，她伺候着颜夕月梳洗，之后就离开了。
隔日。
天还没亮，颜肃年就起了。
颜肃年带着人，去了客院，让人在外面等着，颜肃年直接推门，进了柳音音的房间。
“相爷，你怎么来了？”
乍然看着颜肃年，柳音音还有些意外，她眼底带着欣喜，快步到颜肃年身边。手轻轻的挽住他，柳音音拉着他坐下。
“相爷，你这么早过来找我，是有事要安排？”
“嗯。”
颜肃年盯着柳音音，点了点头。
那眼神，太过灼热，柳音音瞧着，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相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因为我还没上妆，脸色有些差？相爷，我……”
“把易容摘了吧，我知道是你了。”
听着这话，柳音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神色怔愣。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相……相爷，你……”
“苏姨娘。”
颜肃年声音笃定，凌厉清冷。
这声音，让苏姨娘的心都在颤，这副柳音音的皮囊，也遮掩不了她慌乱的心。
收回自己发抖的手，苏姨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相……相爷，你说什么呢，什么苏姨娘？我是音音，我姓柳。我……”
“同一个屋檐下，相处那么多年，只是简单的易容而已，骗不过我的。”
“我……”
“趁着时间还早，我们聊聊。”
颜肃年语气平静，只是，那股浓烈的压迫感，却让苏姨娘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缓缓坐下，之后她伸手，接了易容的伪装。
在大牢里待了一阵子，虽然没有受刑，可是，大牢里的日子远比不上左相府，从前也算养尊处优，这阵子日子一落千丈，苏姨娘也变了不少。她的脸有些泛黄，变得粗糙了许多，尤其是眼下，一圈乌青，比之前显得老了不少。加上真实的面容，完全没有上妆，样子更显得憔悴。
颜肃年瞧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又是何苦？”
“相爷，我……我只是想要活着。我知道错了，我也想回头，相爷，我想回到你身边，我想陪着你。在大牢中的日子有多苦，我就能有多明白，在你身边有多幸福。
我知道，迟来的回头和忏悔，都没有意义。
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相爷，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实人之将死的时候，回看过往，心也是最明白的。在大牢里，我一夜夜的无法入睡，我想的都是你，都是你的好。
真到了生死关头，我才明白，相爷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我真的不想这么失去你。”
苏姨娘伸手，她用颤抖的手，紧紧的抓住颜肃年的手。
脸上，泪水斑驳。
“相爷，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求你求求我。”
“我救不了你。”
“怎么可能？”目光灼灼的看着颜肃年，苏姨娘声音哽咽，“卿卿小姐一介女流，都能从牢里把我捞出来，相爷这等身份，又怎么可能没有办法救我？更何况，如今我已经出来了，相爷就让我改头换面，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这不好吗？相爷，求求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你……”
“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我会把你送回大牢，你所说的卿卿小姐，还有帮她办事的人，但凡你主动交代，我都算你自首悔过。到时候，我会为你求情。死罪不可免，但至少能少受刑。”
颜肃年的话，让苏姨娘不敢置信。
“你……相爷，你就真的一点都不顾念旧情？不相干的人，尚且知道帮我一把，你就这么希望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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