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红喜欢戏曲，近日就经常听到戏曲中‘咬碎钢牙’这个唱词。
一想到叶楚文处处找麻烦，四面围城似的堵在自己眼前，他就要咬碎钢牙了。
筲箕湾乡各村小学的工资问题，居然不到半个月就解决了，关于那套所谓‘课外书籍’的费用，也全部如数退还，还锣鼓喧天的召开了一场庆祝大会。
魏东红是不想出席这个大会，却又必须得出席。
都知道筲箕湾乡全乡教职工工资问题，是叶楚文一而再再而三的亲自去抓的，魏东红就算以县长身份出席，也很难在这份功劳上沾到光。
至于那套‘课外书籍’的退款，他更是再怎么在台上冠冕堂皇的讲话，也多少有点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意思，毕竟收缴上来的堆积如山的那些书籍，扉页上就是他魏东红的题字。
县委县政府大礼堂，主xi台上挂着两副横幅：‘庆祝违规出版物一案圆满结案’、‘庆祝筲箕湾各乡村小学工资拖欠问题圆满解决’，这怎么看都是在打他魏东红的脸，却在给叶楚文脸上贴金挂彩。
当然，他不能示弱，必须要拿得住场面，于是云山雾罩的讲了半个多小时。
叶楚文没有长篇大论，可博得的掌声却比魏东红更久更热烈。
魏东红像尊石佛似的坐在那里，挂着悲悯众生的淡笑，心说这算哪门子事？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蒙蔽了这些芸芸众生，真是没教化。
几个筲箕湾乡的村小学老师代表，上台感恩涕零地讲话，他们说：“拖欠了一整年的工资，终于如数领到了手，心里比过年还要开心……”
有一位年轻女老师说着说着，直接在主XI台上哽咽起来。
魏东红冷眼旁观，真觉得这台戏糙得看不下去。
龚宝珍红光满面的主持着大会，他讲起话来有点像喊口号，还不时凑到叶楚文耳边请示什么，简直光天化日下毫不掩饰自己是叶楚文的马屁精了。
魏东红也坐在主xi台上居中的位子，泰然不动，倒是叶楚文主动侧身过来，对他介绍情况。
叶楚文说：“魏县长，解决掉这两件事，咱们也算卸掉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魏东红笑道：“这都是你叶书记的功劳，是你来沅县抓出的成绩。”
“呵呵，也少不了魏县长的通力配合……”
两人在电视台的摄像机前虚与委蛇，互相客气。
散会后，成群的记者蜂涌围上叶楚文，却将魏东红晾了一旁。
叶楚文讲了几句，就把记者让到魏东红这边，魏东红气势饱满的和眼前这些不懂事的记者说了一通，多少有些悻悻然的在曾梁、秦招娣等人的簇拥下离开会场。
出了门，他心里窝火，让司机开车先走，自己则坐进了秦招娣车。
看着车水马龙的新城区，魏东红脸色沉凝道：“一套出版手续齐全的书，内容也不错，当个课外书籍有什么问题？非要这么小题大做，闹得满城风雨。”
秦招娣一边开车，一边朝后视镜上瞟了一眼，“还不是叶楚文和那个张文曼联手干的，专门恶心魏县你。”
“哼，我在沅县这么多年，没吃过这么大的暗亏。”魏东红眯缝起双眼，“我现在倒想关心关心了，他俩到底什么关系？走得这么近。”
秦招娣闻言，话里有话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想让他们是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编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没多大用处，摆不上台面的。”魏东红摇了摇头。
“总也能恶心他一下嘛，不能老是咱们被恶心啊，还有那个龚宝珍，成天往叶楚文家里跑，一个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搞得都快成他叶楚文的私人保姆了，对了，还有一个县电视台的主持人，叫米艳娇的小姑娘，在咱们沅县也算是个人人脸熟的公众人物，现在也天天围在叶楚文身边转悠。”
魏东红淡淡道：“那是人家叶书记在推行舆论监督。”
秦招娣哼了一声，“说得好听，男人有几个不偷……”她本想说，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但话到一半，想到自己和魏东红的关系，感觉这话有点不妥，便咽了回去。
魏东红道：“别再这上面动心思了，叶楚文把未婚妻接到沅县来，八成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拿生活作风编排他，何况想凭这些花边新闻扳倒他，没那么容易。”
秦招娣回头翻了个白眼，“我为你说话，你倒好，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开始替他强词夺理了？”
魏东红靠在后座上，目光阴沉的看向车外街景，喃喃道：“这种事情，要有凭有据才好下嘴，叶楚文现在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这个人，野心大得很，不会随便让人揪住小辫子的。”
“恰恰相反，这种事不需要什么证据，传的人多了，哪怕扳不倒他，也能让他惹上一身骚。”秦招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我听说……他那个未婚妻来头也不小的，张文曼跟个花瓶似的成天黏在叶楚文身边，风言风语一多，他未婚妻能高兴么？他未婚妻就算不计较，家里人呢？到时候后院一着火，他还有精力顾得上外面的事情？”
魏东红听到这里，不由得神色一动，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放到嘴里，瞥向秦招娣暗暗思忖起什么。
秦招娣拔出中控台下的点烟器，给他点上。
不一会儿，车子转回到了县委县政府大院，只见楼前雪片一样飞舞着几十只白鸽。
魏东红说：“这又是叶楚文的形象工程，现在有个流行词，叫炒作，我看他就很会炒作自己。”
秦招娣将车缓缓停到了旁边的停车场，推开车门道：“这算什么形象工程？这么严肃的地方，搞得一点都不严肃了。”
“不，现在不讲什么政府威严了，讲的是亲民，这样确实挺装样子的。”魏东红问：“怎么你们以前就没有替我想到这些事情？”
秦招娣无奈道：“以前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帮上访告状的，处理这些麻烦事儿都处理不过来，谁能有精力想这些。”
鸽群飞飞落落围着一个老妇人，她正在抛撒着食饵。
魏东红皱眉道：“那不是龚宝珍的母亲吗？”
“是。”秦招娣点了点头道：“龚宝珍的老娘这几天没事就经常往这儿跑，帮着喂养这群鸽子。”
魏东红冷笑道：“叶楚文也就这几个人可用了，吃饱了撑的，让他们折腾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属院那边走去，秦招娣说：“叶楚文身边是没几个能用的人，但他这么折腾，搞得咱们这边也开始人心惶惶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发现……曾梁这段时间突然开始频繁往市里头跑，不知道在忙什么，你有注意这事儿吗？”
“哼，他是想给自己找退路了，这还不是因为你？”魏东红冷冷地瞥了她一眼，“1.27枪击案本来只是一个杀人未遂，现在好了，真闹出了人命，这件事情，现在是可大可小，如果收拾不好，整个沅县恐怕都要大地震了。”
“我……我真跟这事儿没关系……”秦招娣脸色微变道。
“最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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