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锡元去敲隔壁门的时候,王大春都快吓死了。
他躲在屋子里,抱着头蹲在地上,“这可怎么办呀!我说别招惹他们家,别招惹他们家,你就是不听。不过一百两金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福气……”
他媳妇儿也气得不行,直接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后背上。
王大春一个踉跄,直接趴了前去,他两手撑在地上回过头就皱着眉头骂道:“你这妇人,莫不是有什么疯病!”
他媳妇儿此时也忍不了了,便直接说道:“当初不也是你自个儿同意了的吗?怎的如今就全都赖我了?还是不是你没本事?不然又岂会为那一百两金子心动?还区区一百两金子,你挣得来吗?你这一辈子都挣不来!”
王大春听了她这话,更是气到不行,但也拿她没有办法。
最后只能气得一跺脚,回过身问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人都找上门来了,现在躲着,难道能躲一辈子吗?!”
他媳妇儿瞪了他一眼,抬脚绕过了他,“我去开门!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们说得是实话,也没造谣,顶多就是不知道他家水缸里泡着什么东西罢了。”
王大春见她要去开门,赶紧拦住了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疯啦?!”
他媳妇儿瞪着他,说道:“你真当他们你拦得住吗?人家好好敲门你不开,等待会儿砸门了,看你往哪儿跑!”
王大春闻言这才收回了手,脸上愁眉苦脸的,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媳妇儿左氏拉开了门,见到门外只站着吴锡元一人,她还微微有些诧异。
“这位大人,您光临寒舍,是有何意?”王左氏面带微笑地问道。
吴锡元笑了笑,问道:“王大春可是住在此处?”
王左氏点了点头,“他是我男人,您找他作甚?可是他犯了什么事儿吗?”
不得不说,王左氏这两下子演得还不错,倒像是真的不知情似的。
吴锡元依旧面色和煦,“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找他问两句话罢了。”
王左氏这才让开了门,“他就在屋子里,您里边请。”
吴锡元抬脚进了门,王大春见到吴锡元是一个人来的,心里的惧怕也散去了些许。
他凑到了吴锡元身边儿,对着他行了一礼,“草民王大春见过大人。”
吴锡元微微颔首,撩起衣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才抬起眸子看向了王大春,问道:“你是向何人举报了隔壁吴家的?”
他音量不高,但让人听了却无端心头一紧。
“大人,不是草民举报的,是前些日子有人来找草民打听隔壁,他们说了,若是草民能告诉他们些不一样的,他们便会给草民……一百两金子……”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许多,吴锡元心里早就猜到是有人指使的。
因此再听他这话也一点不觉得意外,便又接着问道:“来找你的是何人,你可知道否?”
王大春摇了摇头,吴锡元的眉头才刚刚皱起,就听他身边儿的王左氏上前一步,说道:“大人,民妇倒是听到了些许东西,他们说是什么陈大人。至于那个陈大人,那民妇就真的不知道了。”
看样子这个王大春还没有他媳妇儿顶事儿,他微微颔首,“除此之外,你们可还知道什么?”
依旧是王左氏,“大人,民妇还听他们说了,下个月那位大人要过寿宴,争取在这之前将事情敲定,莫要让那位大人再为此事烦心。”
吴锡元这回是听明白了,“也罢,他们给的那一百两金子呢?”
王左氏苦笑一声,“大人,那金子还没拿到手,你这不就来了吗?我们两口子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儿,也没说谎话……”
吴锡元微微颔首,“是没说谎,但你们随便一句话,差点让邻居遭受了无妄之灾,本官可以不同你们计较,但也绝不能再留你们。今日你们便收拾收拾东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不可能再给他爹和大哥身边儿留这么个随时会告发人的邻居,一日不忠,终身不用。
王左氏扑通一声跪下,她身边儿的王大春也跟着趴在地上。
吴锡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后背上的脚印。
就听王左氏苦苦哀求道:“大人,草民都是被金银钱财蒙蔽了眼睛,下次绝不会再犯了,还请您饶我们一次!”
她们都是从小地方来的,来到庄子上每日做的活也轻松,公家给的银钱也足。
当初走的时候,全村人都知道他们有了好去处,日后应当是不会再回去了。
他们如今再灰溜溜地回去,哪儿还有那个脸面?
吴锡元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两人,却一丁点儿的心软都没有。
“本官如此做,已经算是饶过你们了!”
见王左氏还要再求,吴锡元直接一甩衣袖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夫妻二人说道:“你们好自为之!若是再闹腾,便都给本官去蹲大狱去!”
他前脚出门,后脚撕心裂肺的哭声就从身后传了出来。
吴锡元根本不为所动,沉着一张脸抬脚离开了。
等回到了家中,他爹和大哥都围了过来。
“锡元,你没事儿吧!他们可有为难你?”吴传担忧地问道。
儿子岁数再大,官做得再大,也都是爹娘眼中的小孩子。
大成赶紧说道:“爹!瞧您这话,锡元如今可是大官了,只是穿着这身衣裳,他们哪儿敢为难?”
吴传叹了口气,“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心里难免还是会担忧的。”
大成也转而看向了吴锡元,问道:“锡元,你可问到了什么?”
吴锡元也不愿让他们过多担心,便说道:“问到了,你们无需担心,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捣乱了。”
大成和吴传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如此,我们就放心了。”
吴锡元留在庄子吃了顿晌午饭,才上了回家的马车。
姓陈,下个月过寿辰,除了那位首辅大人,还能是谁?
吴锡元心中知道,兴许是皇上和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器重让他感到了威胁。
可背后阴人这一点,正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回到家中,叮嘱项立新替自己准备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他要亲自登门去给陈大人贺寿去。
苏九月见到他回来了,赶紧上前问道:“爹和大哥放出来了吗?”
吴锡元笑着点了点头,“嗯,没事了,你别担心。”
苏九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了,今日珠珠儿的情况也好了起来,没再发热,我瞧着她都有劲儿爬了。”
吴锡元接过她手上的珠珠,逗了一会儿,才道:“咱们府上可有收到陈大人府上送来的帖子?”
“陈大人?”苏九月略一思忖,才问道:“可是陈首辅?”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是他。”
苏九月点头道:“是收到了,但这两日珠珠儿不是身子不大舒坦嘛,我就想着不然就不去了。”
吴锡元说道:“你别去了,将帖子给我就是。”
苏九月不明所以,但还是让人将帖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你跟陈首辅同在内阁,若是咱们府上不去人也不大合适,你那日若是得空便去坐一坐吧。”
吴锡元点头,“我知晓的。”
他没跟苏九月说起这几日背后的事儿都是陈首辅派人所为,即便是说了也只会徒惹她担忧罢了。
项立新一开始替吴锡元准备了一盆红珊瑚树,却被吴锡元否决了。
“有些太过贵重了。”
项立新拧着眉头道:“大人,差不多了,那位可是首辅大人。若是送得太过寒颤,奴才担心他会给您穿小鞋。”
吴锡元轻笑一声,“无妨,你再去寻个便宜些的。”
左右小鞋都已经穿在脚上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项立新琢磨不透他怎么想的,最后又找了几个礼物来,也还是被他否决了。
后来没了法子,他只能让人买了个根雕过来。
这玩意儿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端看雕刻之人的手艺了。
而吴锡元见这根雕雕得是一个在趴在池塘边的龟,便笑了起来,“这个合适!”
一个月后,在陈首辅大喜的日子上,吴锡元当真就拿着这么个根雕去给人贺寿去了。
门口的管事挨个唱着贺礼,等轮到吴锡元的时候,他唱得声音格外的大。
仿佛是故意炫耀似的,皇上跟前儿的红人都要亲自来给陈大人贺寿!
王启英先吴锡元一步来,听说吴锡元送了个玄龟根雕,直接当场笑喷了。
玄龟虽说是有长寿的寓义,但它说到底,还是有个别称叫——王八啊!
他凑到吴锡元身边儿,小声跟他嘀咕道:“锡元,你可真够损的。”
吴锡元轻笑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今儿怎的有空来?你那通政司这几日不忙了?”
吴锡元如今已经彻底卸任通政使的职位,现在的通政使正是王启英,他也跟着升了正三品的官。
王启英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我这不是在忙吗?”
话说得含糊其辞,但吴锡元却懂了。
通政司原本就是替皇上体察民情的,王启英出现在这里,定然这里出现什么问题了。
两人随便说了两句,没在门口久留,就抬脚走了进去。
毕竟是陈首辅的大寿,几乎满朝文武来了大半。
吴锡元和王启英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会儿难得遇上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围过来同他们攀谈。
就连陈首辅听闻吴锡元来了,也从屋子里走出来,亲自相迎。
“不知吴大人要来,有失远迎,还请吴大人海涵。”陈首辅抱拳笑着道。
吴锡元也起身回了一礼,才说道:“陈大人客气了,今日是陈大人的寿辰,祝陈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人才刚见过礼,就又有陈府的下人过来,说是定王世子来了。
陈首辅跟吴锡元说了声见谅,便又匆匆地前去迎接。
王启英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啧啧两声,“真是繁忙啊,也不知道等我六十的时候,会不会有这么多人来道贺。”
吴锡元轻笑一声,“等你六十的时候,估摸着多去两个人都嫌烦。”
王启英闻言笑了起来,学着书生的模样,摇头晃脑地道:“知我者,锡元也。”
吴锡元也跟着笑,王启英虽说看着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实际上他其实并不喜欢应酬,那些跟他不怎么熟悉的人,他更是连理都不想理。
自从先前儿皇上接连削藩之后,皇室就格外的避嫌,唯恐皇上一个恼怒就直接将他们给收拾了。
这些手握实权的重臣他们压根就不敢打交道,这次陈首辅过寿,定王能让世子过来,实在算是给他面子了。
其他王爷公主的,压根一个都没冒头。
京里头这些人过寿,大致也就是那些花样,台子上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觥筹交错。
陈首辅亲自来给吴锡元敬酒,他端起酒杯又说了两句祝福的话,陈首辅看着他感慨道:“吴大人果真是年轻有为啊,今年才不过弱冠,便已是朝廷重臣。岁月不饶人,老夫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再为朝廷出力几年。”
吴锡元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便乐呵呵地道:“您还是得保重身子,其他的圣上心里有数呢!”
旁人还当陈首辅是看中了吴锡元当自己的接班人,却不料陈首辅根本就不服老。
“是得保重身子,底下人还都年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撑几年。”
王启英听了这话,不屑地撇了撇嘴。
有些人还真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他虽然不在内阁,但他也知道,如今内阁能帮得上忙的根本没几人,这个陈首辅也几乎就是个摆设。等皇上一步一步将自己的人培养起来,他也没几年能挣扎的了。
底下一堆人在阿谀奉承,“陈大人您身体英朗,大夏朝离不开您啊!”
“是呀!我朝能如此盛世,大人您功不可没!”
“我朝能得陈大人您,实乃百姓之幸!”
……
说得倒像是他真的有多大的功劳似的,偏偏他自个儿还乐呵呵的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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