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同样需要技巧。
故而次日池砚舟携带徐南钦昨夜给的钱财，前往警察厅特务股。
抵达后稍作等待见盛怀安到岗，又拖延片刻才上前喊道：“报告。”
“进来。”
“股长。”
“一大早就过来，可是调查有所进展？”
“实在让股长失望，属下这里调查目前为止毫无进展，今早前来是代我岳父转达谢意。”
言罢就将信封取出，放在办公桌上。
盛怀安见状岂能不明白是何意思，徐南钦早前就说常来常往，没想到确实很守规矩。
虽非调查取得进展，但未尝不是好消息。
“有劳徐老板费心。”
“理应如此。”
送钱开局自然气氛融洽，趁此机会池砚舟说道：“股长，实不相瞒属下已经将所知线索细细摸排，甚至不曾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但难免现如今要说一句丧气话，短时间内想要调查出端倪是不可能的。”
这番话说的赤城。
便是想要替盛怀安分忧。
因都知此事关乎特务科科长一职，若是存在差池又当如何？
谁也说不准。
那自然是要提前告知，好未雨绸缪。
而非你这里不声不响埋头调查，后发现事不可为却又无力回天，这可不是认真工作的表现。
只能说死板。
所以池砚舟现在提起此事的意义，盛怀安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件事情与两人息息相关。
他成科长，池砚舟大概率就是股长。
事关自身利益，谁能不多做考虑。
至于说短时间内难以调查到线索一事，盛怀安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所知信息确实有限。
亚细亚股尚且未能利用这些线索取得收获，池砚舟更是在时隔很久之后才展开调查，若是能轻而易举有所斩获，才是令人称奇。
盛怀安以退为进问道：“你的意思是？”
他不做安排，想听听池砚舟的想法，毕竟今日能说出此言，想来心中是有一定打算。
本就是有提议，池砚舟此刻没有扭捏，直接开言：“属下认为，亚细亚股这里的审讯工作，对我们而言压力很大。”
没错。
特务股秘密任务现在的压力，主要来源便是亚细亚股。
争分夺秒！
抢占先机！
对方显然比你具有优势。
“你想如何缓解这个压力？”
“若是我们能负责审讯……”
“你觉得可能吗？”
盛怀安直接将池砚舟打断，亚细亚股抓捕的人，还是外国人。
你特务股想要审讯，无异于痴人说梦。
池砚舟尴尬一笑。
当你想要提出一个建议或要求的时候，你往往可以先说一个远不可能达成的建议、要求，等对方否认拒绝之后，再将自己真正的目的说出。
这样在多数情况下，是可以取得想要的效果。
此时此刻池砚舟便是这种交流方式，他先提议想要审讯被捕人员，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被打断后，他用笑容缓解尴尬，后则说道：“若是被捕人员死亡，那么审讯压力就迎刃而解，调查则可有更多的时间。”
“死亡？”
盛怀安没成想，池砚舟的提议如此大胆。
怎么死亡？
亚细亚股手中唯一的依仗，虽是用刑激进但也让医护人员及时抢救，显然是对方还不能死。
换言之便是要让特务科出手。
这件事情如果东窗事发，后果如何？
盛怀安觉得自己为了科长之位，已经是激进行事，与傅应秋都暗中交锋。
可池砚舟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观察池砚舟的面部表情，盛怀安从中能看出一抹疯狂。
池砚舟现在表现的便是，为了股长位置不择手段，任何大胆的提议他都敢加以尝试。
疯狂！
说真的盛怀安觉得年轻人确实有野心，还有胆量。
这种提议都敢开口。
半晌之后盛怀安才问道：“你真的是不怕惹是生非。”
“属下只是觉得，股长能得到亚细亚股如此详细的工作记录，想来完成这件事情不算困难。
既然不困难就不会留下隐患，没有隐患怎么能算惹是生非，无人知晓就没有任何影响。”
池砚舟这句话说的很明白，可亚细亚股这里的情报如何获得，是傅应秋提供。
盛怀安目前尚未知晓。
一时间盛怀安居然心中想到，能不能利用这一次的事情，让傅应秋将厅内的情报脉络组成人员名单交给自己。
免得夜长梦多！
甚至得到名单，哪怕此次未能成功上位，他都有信心可以利用这些便利，重新向科长之位发起挑战。
此乃重中之重。
可暗中破坏亚细亚股的任务，与暗中争权夺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后果自是天壤之别。
抢夺功劳是一起调查，说破天无非影响亚细亚股罢了。
倘若将亚细亚股逮捕之人杀害，便是帮助反满抗日分子灭口，严重影响对方调查，意义截然不同。
池砚舟敢于提出这样的建议，盛怀安确实要好好审视对方。
又念及他能如此坦诚的说出来，看似不是内心有鬼，反倒不如说是被权利冲昏了头脑。
真有必要走这一步吗？
实话讲盛怀安在此之前，压根没有考虑过。
理性分析他觉得这一步棋，不妙。
首先让亚细亚股无法继续审讯，是可以暂时争取到一定的时间，但你能保证这个时间内，特务股调查就能取得进展吗？
显然不行。
无非最后是亚细亚股与特务股之间，都没有办法立功罢了。
再者你这样做导致亚细亚股无法审讯，很有可能他们也会重新调查对方当日行动路线，尝试寻找线索破局。
就会与池砚舟的调查撞在一起，这显然也不是好消息。
最麻烦的问题就是暴露，假如事情被亚细亚股知晓，将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盛怀安分析觉得这一步棋，很臭！
可有能力的人思考问题，总是喜欢多方面，尤其是盛怀安这样的人。
他又在心中思考。
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或许可以提前拿到警察厅内的情报布局，这个的含金量是难以比喻的。
他甚至都已经握有，架空新任科长的能力。
再者就是他上位后，需要一位完全属于自己，忠诚自己的人。
他不相信忠诚。
金恩照一事后，就明白忠诚是会变的。
盛怀安相信自己当年提拔金恩照的那一刻，对方一定甘心为他去死，可时过境迁人心善变。
不信忠诚，却必须有心腹为自己鞍前马后，那要如何？
把柄！
此番池砚舟提议可谓大胆，真若行此招便是因对方而起，日后这就是把柄所在。
此事对盛怀安亦有影响，可当需要这个把柄出面时，那必然已经到了影响根基的地步，又有何顾虑。
且把柄的存在，就是永远用不上为佳。
同时盛怀安分析的是，藤谷雄太提供情报想要他立功，可若亚细亚股都难以立功，则表明确实存在难度。
特务股这里本就不占据优势，最后没有收获便好理解。
再者双方都没有进展，那么藤谷雄太也就永远不知敌人任务是什么，同样无非确定重要程度。
那么没有完成任务，也不算是大多的罪过。
同时还有一点，当亚细亚股这里被捕人员死亡，就可以宣布对方调查结束。
毕竟根据工作记录调查一事，亚细亚股早前是尝试过的，最终选择放弃。
后续重启也无非是无路可走，病急乱投医罢了。
那么特务股这个时候，就算是被对方发现在调查此事，那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你们查不到。
我们特务股参与不行吗？
只怕厅内长官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让双方竞争，看谁能早日有所收获。
利弊问题盛怀安脑海之中想的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所以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尝试，需要再权衡片刻。
想明白利弊不表示可以轻易做出决定，说到底这种行为饶是盛怀安工作多年，也没有用过几次。
你没有看错。
确实是没有用过几次，而非没有用过。
毕竟盛怀安的上位之路，真的就干干净净吗？
里面充满了肮脏腌臜之事。
手指无意识的在椅子扶手上有规律的敲打，从缓慢变得急促，甚至隐约听出马蹄奔腾之音。
池砚舟默默站在原地等待，他没有再出言建议。
他很清楚最终决定与自己多说还是少说，没有任何关系，盛怀安不会受人影响。
给出建议便可，对方会将问题全部想明白。
最终的决定是他本人全部的意思，而非旁人参与，所以池砚舟也不可再言，免得自己这里露出破绽。
做出如此大胆的提议，无非是借助利欲熏心的机会，再多说便显得有些过。
甚至盛怀安现在心中考虑的诸多方面，有些早就已经超出了池砚舟所知的范围，他说也是白说。
这个时间持续了很久。
盛怀安是果断之人不假，但这类决定也绝非容易下达，且诸多方面你都要考虑到位，开工可没有回头箭。
事情做出之后再想要后悔，那可就没机会了。
随着盛怀安敲打扶手的指尖停下，办公室内重新变得安静，他这才开口：“你的这个提议让我着实纠结，可是被你害苦。”
“属下胡言乱语，还望股长莫要责怪。”
“你是胡言乱语不假，但却让我心中不宁。”盛怀安觉得池砚舟确实是胡言乱语，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只是给自己立功增加哪怕一点点机会，都想要尝试一下，而不去管其他的事情。
这本身就是不够理智的。
有些偏激。
可盛怀安分析的却是其他的问题，已经不单单是眼前的任务，所以他觉得池砚舟不清楚全部信息，反而是没有诸多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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