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汇报结束后,周胜利在县政府机关食堂简单吃了午饭,骑车直接回到龙山自己的住处,根据汇报时常清明的意见准备给乔嫣然带回去的材料。
他刚把材料准备好,刘月兰带着乔嫣然推门进来了。
在与刘月兰下乡的过程中,乔嫣然一个劲地向她打听周胜利工作和生活上的事。
作为过来人,刘月兰一眼看出她陷入了恋爱的旋涡,把周胜利在龙山的情况拣着最能打动女孩子的事情给她讲了几件。
当听说他刚分配来时受到打压独自一人住在水库边上时,她的眼泪滚出了眼眶。
听说住在一个四面很荒凉的孤院里,他试验成功了花生保护地栽培技术、冬暖大棚技术,还发现了生长快、肉质鲜嫩的龙山巨型鲤,三项技术全部获得省级科技进步奖,她两眼闪光,脸色红润。
从村里回来时,她提出到他住的地方看一看。
两人特地拐了个弯路过周胜利住的水库管理站门口,竟意外地发现大门没上锁,就推门进来了。
乔嫣然进门后第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几幅字。
最上面的一幅是明朝晚期道家思想家、书法家傅山的书法作品。
周胜利喜欢他作品那种任性直率,古奥老拙,慷慨苍凉的艺术风格,所以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乔嫣然惊叹道:“傅山的书法,太珍贵了。”
周胜利跟着智和师父学的书法,在技巧方面得到师父的真传,但对书法史和理论知识方面欠缺。
他在两间垃圾屋里拣出的书画作品有很多,他从中拣了三幅他不知道名字,但字他却喜欢的书法作品在县城装裱后挂在墙上。
看着乔嫣然夸张的表情,他问道:“你知道这个傅山?”
乔嫣然不以为然地说:“清初第一写家傅山谁不知道?他草楷篆隶,无不精工,书法豪迈不羁,独辟蹊径,名满天下。他的书法出自颜真卿,还总结出‘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于直率毋安排’的经验。”
周胜利坦承地说:“我不知道这个人,还有这两幅作品的作者我也不知道。”
刘月兰对书法没有研究,上面的字她几乎没有一个认识的。
乔嫣然指着另一幅书法作品道:“这幅作品的作者蒲华是晚清著名书画家,与虚谷、吴昌硕、任伯年合称海派四杰。”
她又指着另一幅落款“克柔”的作品说,这个作者的名字你应该熟悉,他是清代著名书画家、文学家,原名郑燮,字克柔,号理庵,又号板桥,人称板桥先生。他的书法惯用隶体掺入行楷,自称六分半书。”
最后,她指着一幅落款为“龙山居士”的书法作品说:“从纸和墨看,这幅作品是今人所作,受‘二圣’书法影响较大。从字上看,书者既循规蹈矩,又不受传统束缚,与王献之的字风格相近,但却距‘小圣’相差甚远。虽然不是名人所作,但你把这幅作品挂到这个旮旯里,对作者太不尊重了。”
周胜利脸略为一红,道:“这是我的学书。”
不仅乔嫣然,就连刘月兰也都大吃一惊。
她到周胜利屋里已多次,看见屋内正面放着一张大书桌,书桌上面摆着笔架,认为他也像其他领导一样附庸风雅装样子。
乔嫣然不好意思地道:“我进门说了这么多,原来是班门弄斧。”
周胜利说道:“我小的时候跟着我们村里一个出家还俗的长辈学习武术和书法,他只教我怎么写字,给了我几本字帖,别的我真不知道。我没想到,你十三岁就当兵,竟然还懂得这么多,我真的受教了。”
乔嫣然不以为然地道:“我爸是江海市的书法家协会主席,我从小就听他在耳边叨叨这些。我小的时候他也教我书法,但我天生好动,坐不下来,所以现在评论别人的书法还能说两句,要我写就不行了。”
刘月兰见他们两个聊得很投机,故意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说道:“我到你的小菜园里收拾点好吃的,嫣然妹子晚饭就在你这里吃了,我也跟着沾个光。”
周胜利道:“你陪着乔同志坐,我去菜园,哪能让你这个客人忙活?”
刘月兰笑道:“对你老姐就别这么客气了。周书记我得给你提个意见,我都喊她嫣然妹子了,你还乔同志,叫得多生分。”
乔嫣然嘴一撅,道:“就是,太生分了。”
刘月兰对批评乔嫣然,“你也不对,一口一个周书记,你又不是他的部下,直接喊名就行。”
刘月兰出去后,乔嫣然看着周胜利的书桌道:“你年纪不大,很会搜罗老物件,这张书桌是海南黃花梨,应该是清朝时期的老物件,笔架是金丝楠木的,也有上百年的历史。还有你屋里的这几把老式椅子,也是老古董。不知你从哪里淘出来的。”
周胜利道:“我说我是在没人的山洞里捡的,你信不?”
乔嫣然摇头,“当然不信。我家里当初也有一张这样的书案,几次搬家把书案搬没了。后来落实政策,政府把房子还给我们,我爸曾找到住过我们家的一个领导家里,告诉他只要把书案还给他我家,他宁愿不要这套房子。”
周胜利说:“这样的长条桌子我捡了好几张,还以为是人家用来吃饭的,没想到我还用对了,真是书案。你给我你们家的地址,回头让到江海送蔬菜的车给捎一张过去。”
乔嫣然连连摆手,“千万别送,太贵重了。”
同胜利听她说得很认真,说:“那个山洞里有好多家具,我只把好的捡了回来,破了的没要,听你这么一说,抽空还得把破的也捡回来。”
乔嫣然也听清楚他真是捡的,催促他道:“这类家具贵重就在木头上,还等什么等?你能捡别人也能捡。”
周胜利笑道:“那个地方只有我能进去,别人进不去,我不急,最起码也要等你这个客人走了以后再说。”
周胜利当时把那几个长条桌(其实是书案)拉回来主要就是为了当箱子的架子,听到乔嫣然说得那么金贵自然不想让它们在那里等着腐烂。
他拍了拍乔嫣然的肩膀道:“咱们到菜园上,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两人来到了菜园上,刘月兰已经摘了些辣椒和豆角。周胜利伸手去摘黃瓜,她阻拦道:“黃瓜要早上摘,现在被太阳晒蔫了,摘了也不好吃。”
周胜利道:“摘几个放在凉水里浸着,半小时以后就脆了。”
乔嫣然指着玉米地里的玉米问道:“那边长的是不是珍珠米,掰几个煮着吃可以吗?”
周胜利道:“这些都是我种的,当然可以。”
掰了几个玉米棒子,周胜利对刘月兰道:“我到饭店里买两个肉类的菜。”
乔嫣然听懂了他的话,阻拦道:“猪肉油太多了,我就要这些刚从园子里摘的青菜。”
刘月兰说:“她没有打算把自己当作你的客人,你听她的吧。”
周胜利没有冰箱,家里存放的只有鸡蛋,用鸡蛋炒了两个菜:鸡蛋炒辣椒和鸡蛋炒西红柿,加上净炒的米豆、豆角、莴苣和茄子等四个青菜,凑成了六个菜。
周胜利煮了一锅玉米当作晚饭,还把带着皮的鲜玉米扔到锅底下烤了一个。
烤的时候乔嫣然坚决反对,说没有清洗不卫生。
等到玉米烤熟了,周胜利把外皮剥去,玉米的香味飘出老远。她从上面扣下一个尝了以后,马上不顾形象地歪着头啃起来。吃完了,还埋怨周胜利为什么只烤了一个。
六个菜端到桌上,刘月兰说:“周书记今晚上在菜上省了,酒上不能省,把你的好酒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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