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过去刚要往下帮着卸报纸，被女站长给拦住了，“她们各人卸的都要数，你插手就乱了。”
她问周胜利：“我这条线路远，你跟着我没有自行车跟不上趟。”
周胜利说：“我开着车，把你和自行车一同拉着，到了小区门口连人带车卸下来。”
女站长说：“那好吧，我也享受一回。”
周胜利回到商务酒店把车开了过来，站里的人都低头忙，没有人招呼他。
这些发行员的手指非常灵活，两手一齐动，左手捻开报纸，右手飞快地把广告夹页塞进夹缝里，整个过程一秒钟不到。这个过程就叫夹页。
夹页完成的把报纸抱到自己自行车的包内，骑上就走。
她们早上工作的劲头是从每秒钟里抢时间。
这么忙仍然忘不了相互开个玩笑。还没有完成广告夹页的说已经完成准备走的：“撒完尿再走，别再跑到订户家里去撒尿。”
另一人低头夹着广告夹页，抢过话道：“那个订户赚了，这叫每早取报有赠品，免费鲜尿送上门。”
女站长的广告夹页配完，周胜利帮着她把自行车搬到车上，她随后上了车。
两个发行员看着车标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向屋里面喊道：“咱们站长泡上钻石王老五了，坐着大奔送报纸。”
女站长对车标没有研究，红着脸说：“这是铁吉普车，不叫大奔。我跟着钻石王老五走了，家里的孩子给你喂奶？”
周胜利按照站长指的路开着车，问她：“你们站上怎么全是女的？”
女站长说：“发行员工资低，年轻力壮的男的没有愿意干。你可能没注意，我们站上两个男的，一个是腿有残疾，另一个是哑巴。”
这一段路足有十多公里。
周胜利说：“你这段路太远了，骑自行车得半个小时。”
站长说：“这是我们站最远的一条线。我们送报是按份加上距离计算工资，发行员跑这么远送报收入太低了，我有站长补贴，只能是我跑。”
周胜利道：“只要是当领导，就得有牺牲。”
站长问他：“你是不是你们农场销售人员里的小头头？”
周胜利问她：“你怎么知道？”
“普通销售员说不出这样有水平的话。”
周胜利笑了笑，说：“算你有眼光吧。”
女站长让周胜利在一个很大的小区门前停车，说：
“这条线的报纸从这里开始送着往回返，你先陪着我跑几个订户，然后我给你介绍个老太太。老太太爱说话，保证能得到你想了解的。他们记者找订户座谈我都是领着找老太太。”
周胜利问她：“这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女站长说：“这里基本上算是市郊，再往前去就是几处大学，新建的大学占的全是郊区村的地。这个小区的人多数是建大学时从郊区村拆迁搬过来的，他们对郊区的人说自己是市区里面的人，对市区里面的人说自己是大学里的人。其实多数是做小买卖的人。”
周胜利把车开到小区大门口停下，打算下车与门卫说一说把车停在院子里，没想到刚停下，拦在门口的橫杆就抬了起来。
女站长说：“给你起杆了，进去吧。”
周胜利按了下按钮，把车窗降下来与值班人员打了个招呼，将车开了进去。
女站长奇怪地说：“这个小区的门卫可难说话了，我到他们屋里大叔喊了好几堆，他才把门口那块‘保险与订报人员不得入内’的木牌子移走。她们说你的车是大奔，看来真是好车。这辆车能值几十万吧？”
“朋友借给用的，一百多万。”
女站长惊叫一声，“一百多万，五千多份晚报的钱。你屁股底下坐着一座楼呀！你这个朋友既有钱又大方，一百多万的车也借人。”
周胜利在小区内的路边上停下车，她指着前面说：“再往前开，到那边再停，那边没人过去，这里人来人往，刮蹭一点就是多少万没了。”
周胜利一边停着车，一边说道：“你真会算帐。”
“不会算能行吗？我送一张晚报出去才挣一毛钱，给你们夹一张广告夹页增加两分钱收入，送多少年的报纸也挣不出这辆车钱。”
下车时，周胜利替她背着装报纸的袋子，她自己胸前还挂着个袋子。
小区内有几十栋楼，全是多层，很少订户楼下有报箱，没有报箱的得一户户地上楼敲开门送。
周胜利问她：“为什么那么多户没有报箱的？”
她回答说：“没有报箱的是今年新开发的订户，订的报箱还没有来。”
他们上了五楼，周胜利觉得自己每天锻炼一气上到五楼不喘很正常，看到女站长也不喘，暗自想，她这是常年爬楼练出来的。
女站长敲开了一家门，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开了门，说道：“闺女你真准时呀，我刚想着看报，你就来了。”
女站长说：“大伯，不是我准时，是编辑部的编辑们准时。他们交稿晚了，我们就送得晚，还得挨你老人家骂。”
老人道：“再晚了也不骂了，上回骂了你两句，你走后你大妈骂了我有两个钟头。她骂得对，人都不容易，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找不痛快呢。”
周胜利接了句：“大伯您说话很有哲理。”
老人看了他一眼，问女站长：“闺女又新收了个徒弟？这个徒弟好，眉清目秀的，说话也中听。”
周胜利乘机递给他一张宣传单：“大伯，我是这上面这家农场的，我们是全省最大的国有农场，第一次在省城实行农产品直销，价格低，确保无污染。”
两人下到三楼，女站长又敲了一户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
女站长从胸前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纸盒，从里边捏出两根很长的缝衣针，对开门女子说：“嫂子，你要的一号缝衣针我给你买到了，两根共五分钱。”
女子接过针顿时眉开眼笑，说：“这个地方城不城，村不村的，这种一号针各个小店里都没有。套被子，给孩子、老人套棉衣离不了这种大号针。”
她付了女站长五分钱。
周胜利又乘机发给她一张宣传单。
下楼的时候女站长告诉周胜利，“这位大嫂是这家的保姆。”
他问女站长：“你与这里的人都很熟悉吗？”
她答道：“听说是一家都市报的老总创造的‘敲门发行法’，订报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门都进过好几回，嘴皮子都磨明了，订上了报还要与订户交上朋友，不然明年订户就被人给撬走了。”
周胜利由衷说道：“从事你们这一行也不容易。”
女站长说：“我们报社发行公司的经理常说一句话，当好发行员要有三千万精神：想尽千方百计，用尽千言万语，吃尽千辛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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