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周的时间,张民富不在家,也没有电话调度工作。他带着黄佳,说是到京都和省城争取项目去了。
又是周一,按说,张民富回来了,应该延续惯例,召开局长办公会的,但是已经九点多了,却没有接到开会的通知。夏枫很是着急,因为省建设局催着要半年工作总结和下半年工作计划,综合科弄了个草稿,夏枫不满意,计划带着科里的同志再研究一次的。
这会,是开,还是不开?夏枫不自觉地来到了黄佳的办公室。
黄佳精神很好,见到夏枫很是亲热:“哟!枫哥啊。”
夏枫笑着点了下头,问道:“老弟,老大在不?”声音很轻。
“在屋里呢,正打电话,一会要去市政~府、市~委那边。”
“办公会,开不成了?”
“今天上午应该不行了,如果开会,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的。”
刚要退出来,夏枫突然想冒失地了解下情况,说道;“你们这一趟,时间不短,怪辛苦哟。”
“辛苦倒不辛苦,效果还是蛮理想的,想见的人都见到了。”黄佳兴奋地点着头,用力地努了一下嘴巴。
黄佳做出的表情,传递出很多信息,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可神通不可语达。
夏枫刚要接话,电话铃响了,是张民富找黄佳,黄佳说:“枫哥你等一下。”飞也似地走了出去。
回味着黄佳的话和表情,感觉他传递的信息已经很明显,他们忙乎的,根本不是市里什么项目的事,而是张民富个人的事情,而且还很有希望。张民富还有半年多就到内退的时间了,再没有说法,就来不及了。
隔壁的门开了,张民富和黄佳一起走了出来。知道他们要出去,夏枫随手给黄佳把门带上,冲着张民富礼貌地说了句:“局长要出去?”张民富应了一声,下楼而去。
短暂的照面,夏枫就发现了张民富的一个小秘密:脸上有几道血痕,尽管很轻,但还是能看清楚。
这血痕,不是在家里被猫抓了,就是在外面被所谓的“猫”抓了。这个样子,还去市领导那里,不体面。夏枫有些哭笑不得,真替老大害臊。
既然不开办公会了,夏枫立即请综合科的几位同志到他办公室,讨论材料。
陈昌浩精神饱~满,徐静却是黯然无神、没有兴致,徐大为年轻,自然意气风发。
通读了一遍,又让大家发了言,夏枫便谈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材料,沿用了过去的格式,太缺乏新意。一是队伍建设的亮点没有突出出来。我们建设系统,抓队伍建设应该是重中之重。比如,局机关建立的周五学习制度,内容非常丰富,‘我为城市建设进一言’活动、演讲比赛、志愿服务谈心得,等等,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没有高度,没有灵魂,浪费了好素材。再就是,我们的组织建设也很有特色,重走江平突围路、重温入damg誓词、警示教育等一系列活动,多么生动啊,还都是我们自己组织的,为什么没有反映?”
夏枫一向对材料要求严格,但今天的话,是比较重的,大家面面相觑。
“二是业务工作方面,有罗列的现象。规划、测绘以及重点项目等,都要涉及,但不能太机械,太直接。要全面有序,不能杂乱无章。我们建设系统是个大系统,是出经验的地方,每一个科室和下属单位都有自己的特色,都需要归纳升华。总结不到位,是我们失职,是我们协调工作没做好。”
“这个材料,明显的是用功不够,存在应付现象,必须动大手术。”
他把材料的三个部分分别分给陈昌浩、徐静和徐大为,各自为政,进行修改,然后由陈昌浩把关后,再行研究。
综合科的同志刚走,干部人事科便来了电话:下午3点召开局长办公会,专题研究局机关中层干部竞岗事宜,请夏枫参加。
这,也太突然了,夏枫顿感蹊跷。
局班子调整快两年了,不少的副县级干部还兼着科室正职,曾多次提出快点竞岗,也好给底下的年轻人提供进步的机会,张民富均说不急,让青年们再墩墩苗,成熟一些,今天却来了个紧急行动,突然间提出要竞岗,何故?
凡事有果必有因。联系黄佳讲的“效果还是很理想的”这话,夏枫敏感地意识到,张民富近期很可能会有变化。
该动一动了,在一个岗位上干了八~九年,特别是一把手,时间久了没有好处,弄不好就会出事。最近,他与情~人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但愿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听听下午他怎么解释吧。
下午的会,果然很单一,专题研究中层干部竞岗。
“这几年,中层干部一直没动。班子调整以来,空出了几个中层正职岗位,有的青年就很着急。干部调整,是动态的,是按年度的,现在动一动,提拔一批,还算是本年度的干部。尽管有些同志还年轻,缺乏工作经验,但他们的基本素质还是不错,还是应该给他们压一压担子,让他们在实践中快速成长。最近,各项工作进展比较顺利,大家腾出手来,抓紧把中层干部竞岗工作搞一搞,不能耽误了青年人的进步。”
张民富的开场白,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事,就是一把手说了算,不能再拖了。
“干部人事科拿了个初步方案,请大家提提意见。这个方案,科里已经与市~委组织相关科室进行了沟通汇报。”
工作人员迅速把材料摆在了每个人面前,大家纷纷低头细读。
方案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是职数的设定。二是工作流程。根据张民富“普惠”的口谕,这次拿出了8个正科岗位、10个副科岗位进行公开竞争,符合晋升条件的同志基本都有机会,只不过有些岗位是虚职而已。流程方面也进行了简化,省去了笔试的环节,报名之后直接面试,由几位副局长与人社、纪委等部门的同志组成面试评委开展工作。当然,后期还有考察事宜。
张民富请大家发表意见,结果前面的几位都是肯定、赞扬,没有实质性的建议。夏枫看出了门道,很谦虚地“谈一点不成熟的意见”:
“张局长一直非常关心青年们的成长进步,经常要求我们不断给他们压担子,提供锻炼成长的机会。玉不琢不成器,这次能拿出这么多的岗位来进行公开竞岗,让他们上一个台阶,在更高的平台上进行锻炼磨练,经受考验,机会十分难得,更是体现了张局长的良苦用心。既然提拔,虚职、实职都是一个级别,原则上又都允许,我建议能不能减少虚职的职数,增加几个实职的职数,给个别比较优秀的同志直接压上实职的担子?”
夏枫这一说,其他局长明白过来,纷纷跟着附和。
见大家的要求比较一致,张民富顺水推舟,要求干部人事科“再与组织部门沟通沟通,如果可能,尽量减少虚职,增加实职的职数。”
干部人事科由赵匡达分管,夏枫的主要任务就是面试时担任评委,任务单一,再加上竞岗之后他就会卸任综合科长,陈昌浩、徐静也能蹬上新台阶,心情便格外轻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刚刚坐定,陈昌浩敲门进来,非常谦虚地向老领导问好。夏枫明白,他这是来探听办公会的消息来了。
陈昌浩现在是副主任科员,一步迈上正科长的位置,跨度实在是太大了,因为前面还有副科长、主任科员、科长三个台阶,如果竞岗顺利,而且目前无人能挑起综合科文字这一摊的重担,工作又需要,可能性还是有的。但无论怎么说,不确定因素较大。
陈昌浩的心情很迫切,称“跟着夏局长这些年,成长很快,收获很大,在综合科,不想再跟着别人干了。”
这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来新的科长,他要负责综合科。
夏枫安慰他:“职数很充沛,机会很难得,肯定是很好的结果。要全力做好面试答辩准备工作,其他事情,不要想太多,想多了也实现不了,影响情绪。”
“这次的机会确实很难得,我们是沾了某些人的光啊。”
夏枫听出陈昌浩话中有话,便问:“你又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
“我们的张局长,快到点了吧,不是提拔就是调走,他弄进来的人员中,有几位是市领导的亲属,人家可是等着提拔呢。这次急急忙忙地搞竞岗,说明留给张局长的时间不多了。”
夏枫很意外,一个虚职的副科级干部,竞分析得如此透彻,可见机关人员当中,傻子是多么难得。
“这种分析,对别人千万不要讲,现在可是关键时期,不能授人以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了解你,我们一起尽量往好处争取。”
夏枫说完,停顿下来,陈昌浩也不接话。
“昌浩啊,放下不必要的心理包袱,大胆前进!”这话,即是鼓励的话,也是结束语,陈昌浩又道了谢,方才告退。
陈昌浩的心情,夏枫是可以理解的,在机关,是否被提拔重用,是成功与否的标志,恐怕徐静也会有类似的考量。
莫是心有灵犀?夏枫脑子刚崩出徐静的念想,徐静便推门进来了,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包含着期盼。
夏枫的心里隐隐作痛。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妇,被丈夫的病痛折磨成这样,让人唏嘘。
徐静刚叫了声“夏局长”,便哽咽了,仍然挂在脸上的笑容,很是让人心酸。
夏枫故意自然大方地喊着“徐静来了,坐,坐。”自己起身坐到了一个单人沙发里,意思是让徐静~坐另一个单人沙发,这样距离较近,便于交流,又比较正式,来了外人也不会产生误会。
“竞岗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打起精神,全力冲~刺,别的事不要再想。老公的病情,如何了?”
入心入肺的话,是一种深沉的关切、难言的柔情,似一缕独语的沁香,略过徐静干涸无助的心田,眼泪潮水般地涌了出来。
夏枫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徐静接过,也没客气地说声“谢谢”。
“专家已经多次会诊,还与省里的专家沟通了,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几项关键性指标还是降不下来,只好听天由命。”徐静有气无力地说。
停了片刻,情绪得到进一步稳定,徐静又堆起笑脸,说:“夏局,您就像老大哥一样地关心着俺,俺就不说谢了。”
“我就是你们的老大哥啊。”
“真有你这么个哥哥,那该多好!”
“我就是你的大哥,一直以来,拿你当自家妹妹看待,你没感觉出来?”
“感觉到了,谢谢大哥哥。”
“作为哥哥,我再劝你一句,老话说‘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是有一定道理的。人啊,不能改变命运的时候,就是要坦然地接受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包括各种遭遇,各种欢乐和痛苦,有的人甚至会终生与痛苦为伴。好多事情,既要拾得起,又要放得下。眼下,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珍惜这次竞岗的机会,毕竟机会难得。就是装腔作势,你也要给我装出来!”
一番披肝沥胆的话,说得徐静又泪流满面。她连忙自己抽了两张纸巾,擦拭着下巴上的泪水,一转身,微微向夏枫弯了下腰,表示了谢意,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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