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顾墨白恍惚间想那年,她被毕业论文折磨得够呛,他于是帮她写,她就撑着下巴坐在他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顾墨白,”她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喊他,“以后你养我吧!”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电脑屏幕上:“怎么忽然说这个?”
“就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她摆弄着手指,说道,“秀秀会治病,夏夏会做菜,我——我就长得好看一点而已,以后总不能靠着脸吃饭吧?”
他抬起头来看她,她嘟着嘴,微微抬着下巴,显然在等他夸奖。
他忍不住莞尔:“靠脸吃饭也是一种本事。”
她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就拿手拧他:“我也很厉害的!你就不能鼓励一下我吗?”
“那你自己来写?”他对着电脑示意。
她果然怂了,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我不管,反正以后你要养我!”
“好,”他说道,“我养你。”
时光重叠回旋,恍惚过后,她的眉眼明艳依旧。
“妙妙,”他脱口而出,“当年我之所以出国,是因为我妈病了。”
“她得了癌症,对我说或许活不了多久了,只想着在临终之前再见我一面。”他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我不想和你说,是因为……我说不出口。”
“从小在我的记忆中,她和我爸一直吵架,有时候两人情绪上头,还会互殴。”说起从前,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最开始的时候我会去拉,但我那时候太小了,根本做不了什么。”
“每次吵完,她都会抱着我哭,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早就离开了,又怎么会过这种日子?”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高兴一点,就只能努力学习,每次考试都考到第一名,我对她说了很多次,我说等我长大之后,一定把她接走,好好孝顺她。”
“她听了就会笑,她说好,妈妈等着你长大。”
“后来有一天,我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所有的衣服,用品,一切一切和她有关的都不在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根本不是我困住了她,我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个累赘而已,等她一有了机会,立刻就会离开,甚至连再见都吝于说上一句。”
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烟蒂,林妙妙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去,那截烟头掉在了地上。
“你之前为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她轻声问了一句。
顾墨白想笑,但怎么都笑不出来。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除了成绩好之外一无是处,那些从自卑里生出的强烈自尊,让他决口不提家中的事。
“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林妙妙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她摇了摇头,将心中升起的那一点怜惜远远丢开。
“顾墨白,”她站直了身子,“其实都过去了,我没办法恨你,却也不能再爱你,我们做朋友吧。”
她伸出手来,顾墨白低头看了良久,才慢慢握了上去。
“不早了,”林妙妙笑笑,说道,“我要回去继续工作了。”
她与他擦肩而过,走出了楼梯间,没有半分留恋。
……
“真不打算答应顾总监?”
办公室里,孔经理看着桌上的花,问道。
林妙妙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现在不是挺好么?”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以前是他对不起我,现在感情上我不给他机会弥补,他就只能从工作上弥补——孔经理,咱们部门现在的工作可比以前好开展多了。”
孔经理眉开眼笑:“不愧是我的爱将,女人整天将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多没出息,放在事业上还能升职加薪呢!”
“可不是。”林妙妙微微笑了起来。
三个月内她连涨了两次薪水,与顾墨白有多少关系她不敢说,反正她现在很满意。
孔经理又勉励了她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手机响了一下,林妙妙打开一看,又是顾墨白发过来的。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么?有一部新上映的片子,据说很好看。”
那天在楼梯间聊完之后,她的冷淡非但没有让他知难而退,反而比之前更殷勤了。
她只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追求者,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答应几次,心情不好就视而不见。
今天她心情好,于是就回了一个“好”字。
只是临到下班的时候,她却接到一个没想到的电话。
“姐姐,”姜鸣叫得亲切,“我这边有几张话剧的票要送给你。”
林妙妙挑挑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来:“怎么,又和你的女朋友吵架了?”
“哪能呢?”姜鸣的声音爽朗,“上回你教育完我之后,我就向然然道歉了,现在我俩好着呢!这票就是她们学院发的——我和你说,我们体育学院好多学生也要去呢!”
林妙妙的唇角勾了起来,刚想拒绝,余光瞥见了正在办公室外等她的顾墨白,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那就谢谢你啦!”
挂断电话,她拿起大衣,走出来对顾墨白笑笑:“抱歉,晚上我有别的事,不能去看电影了。”
顾墨白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他很快打起了精神:“那明天?”
“再说。”林妙妙对他摆摆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晚上她和方夏坐在一群体育生中间的时候,她假装不经意地向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顾墨白远远地坐在角落里。
她“哼”了一声,与旁边一口一个姐姐的黑皮体育生聊得更欢了。
这人真的奇怪得很,到现在许秀和方夏还不知道他就在旁边住着,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也一直隐瞒了下去。
有时候她看到顾墨白眼中受伤的表情时,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反思个屁啊!当初她追了他那么久,现在换他来追一追她怎么了?要是这么快就放弃了,那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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