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廉时和宓宁躺在床上,他抱着她,一直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宓宁闭眼靠在湛廉时怀里,沉默着。
她没有睡。
自一开始对湛廉时说了那几句话后,她便没再说了,到现在,她一直这么安静。
有些事,不想还好,一想便撕心裂肺。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也不想去想。
因为,她现在很好,这样便好。
可为什么,要让她梦到她,还要让她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她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宓宁抓紧湛廉时的衣服,身体蜷起来。
湛廉时看怀里的人,她很痛苦,从未有过的。
湛廉时抱紧宓宁,让她贴着他,不让她身子蜷起来。
宓宁忍不住出声了,“阿时……”
她声音痛苦,整个人都紧绷。
就连那抓着湛廉时衣服的手也抓住了他的肌理,刮疼着他。
湛廉时握住宓宁的手,看她紧皱的眉,那含着从没有过的痛的脸。
他低头,唇落在宓宁唇上。
看不得她这样的痛,她痛,他亦痛。
唇上传来不一样的温度,带来熟悉的气息,安抚着她。
宓宁睁开眼睛。
他在吻她,温柔的,细致的,爱怜的。
他在她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他都在她身边。
宓宁紧抓着湛廉时衬衫的手逐渐松开,她手落在他腰上,抱住他。
湛廉时停下,看宓宁。
她紧皱的眉松了,脸上的痛苦不见。
她平静了。
湛廉时收拢手臂,薄唇落在宓宁额间。
宓宁闭眼。
“呜呜……”
手机震动,打破卧室里的寂静。
宓宁睁开眼睛,此时她眼里已经恢复到平常。
除了里面没有笑,其它的和平常一样。
湛廉时拿过手机,关机。
宓宁看着湛廉时,轻声,“我没事了。”
湛廉时把手机放一边,抱住她,“再睡会。”
宓宁脸上浮起笑,“这要再睡会,晚上该睡不着了。”
现在正是晚上,但不是深夜,而是夜晚刚来。
“没事。”
宓宁扬起嘴角,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她脸上的笑逐渐变淡,但没有消失。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亲生母亲。”
湛廉时眼眸睁开,喉咙里溢出一个单音节,“嗯。”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她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她对我说,对不起。”
“阿时,我不想听这样的话。”
宓宁平静的说出来,尽管她说出这样不平常的话,她的心依旧会痛。
湛廉时眼眸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我的记忆里没有家人,我也不想去奢求。”
“我告诉自己,出生无法改变,生长环境无法改变,但我长大了,我可以选择我想过的生活。”
“但我没有想到,她会来的这么突然,还对我说那样的话。”
“我想,既然一开始决定了放弃,那就一直放弃,不要再出现。”
“没有她们,我会好好活着,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湛廉时抱着宓宁的手,一瞬僵硬。
他眸子里的变化不见,里面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害怕。
本能的害怕。
宓宁脸埋进湛廉时怀里,眼睛闭上,“阿时,我希望她不要再出现。”
“我现在很好。”
“这样便好。”
湛廉时指腹动了下,然后落在怀里人的身上。
她的温度从她薄薄的裙子传来,却暖不了他的心。
一开始放弃,那便一直放弃。
这真是一句让人无法承接的话。
托尼听着手机里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瞪大眼,竟然挂他电话!
托尼挂了电话,飞快打过去。
然而,“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托尼看手机,里面传来机械的英文女声。
他只觉有股血直往脑门上冲,他让自己冷静,然后给湛可可打过去。
挂了他的电话不说,还关机,一定是出事了。
他还真是,回国都不跟他说!
湛可可在卧室里玩儿,她给托尼打了电话后,便自个儿玩了。
因为托尼叔叔说,他给爸爸打电话,去问怎么回事。
托尼叔叔很聪明的,他一定有办法让妈咪开心。
小丫头放松了,坐在地毯上和团团玩玩具。
电话手表响,小丫头立刻看手表,大叫,“托尼叔叔来电话了!”
小丫头飞快接了电话,“托尼叔叔!”
“可可,你爸爸妈咪现在在哪?”
“在卧室呢,托尼叔叔,你问爸爸了吗?”
“还没呢,你爸爸不接托尼叔叔打电话,可可能帮托尼叔叔叫一下爸爸吗?”
不接电话,还关机,湛廉时这么做,他非常不放心。
而且两人还把孩子丢一边,他真的无法冷静。
“啊?爸爸不接托尼叔叔的电话吗?”
小丫头疑惑了,爸爸怎么会不接托尼叔叔的电话?
难道妈咪很难受?
小丫头心里顿时紧张了,“托尼叔叔,妈咪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小丫头说着站起来,往外面走。
她想去看看妈咪。
“有你爸爸在,不会有事,就是托尼叔叔正好有事要和你爸爸说。”
“可可小公主,托尼叔叔得麻烦你了。”
“不麻烦,可可现在就去叫爸爸。”
小丫头打开门,飞快跑到主卧门外,“爸爸,托尼叔叔有事跟你说,你在里面吗?”
小丫头拍门,声音脆嫩嫩的传到卧室里。
宓宁睁开眼睛。
她顿了下,立刻坐起来,“可可……”
她忘记了,她们在这里面,可可呢?
宓宁下床,她要去开门。
湛廉时起身,握住她的手,“我去。”
湛可可没听见宓宁和湛廉时的声音,小丫头继续拍门,继续叫,“爸爸,你在里面吗?”
宓宁听着小丫头着急的声音,她的心跟着提起,她下床,“在里面,爸爸马上来开门。”
小丫头眼睛亮了。
“妈咪,你没事了吗?”
咔嚓,门开。
湛可可开心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爸爸!”
电话手表里,托尼的声音传来,“可可,把手表给爸爸。”
小丫头正探头从湛廉时旁边去看里面,她要看宓宁,听见托尼的话,小丫头反应过来,托尼还没挂电话。
“嗯!可可现在就把手表给爸爸。”
小丫头把手表取下来给湛廉时,“爸爸,托尼叔叔的电话。”
“嗯。”
湛廉时拿着手表出去,湛可可飞快往卧室里跑,“妈咪!”
扑到走过来的宓宁身上。
宓宁抱住她,脸上浮起笑。
“可可,对不起,妈咪今天忽略你了。”
宓宁蹲下来,看这张洋溢着笑的脸。
湛可可摇头,“不忽略,妈咪有事,可可不打扰妈咪,可可就是担心妈咪。”
“妈咪现在没有事了吗?”
“妈咪开心了吗?”
她一点都没有伤心难过的模样,她始终开心快乐着。
宓宁摸她的小脸,柔声,“妈咪开心。”
“有可可这个开心果在妈咪身边,妈咪很开心。”
“咯咯……太好了!”
“妈咪开心了,可可也就开心了!”
走廊外,湛廉时拿着电话手表去了书房,而卧室里的声音传了过来,也传进托尼的耳里。
托尼急躁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什么事。”
走进书房,湛廉时出声。
随着他出声,书房门关上。
“什么事?你还问我什么事?如果不是可可给我打电话,说宓宁出事了,我还不知道你带着宓宁回国了。”
“湛廉时,你想做什么?”
托尼一口气说出来,愤怒蹭蹭蹭上涨,直冲云霄。
回国这么大的事,他一点都没跟他说。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真的要问清楚了。
湛廉时看着窗外,此时天已经黑了,镇上的灯火也亮了。
一日又将要过去。
“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
托尼差点被这句话给气的背过气去。
“不做什么?你跟我说不做什么?”
“湛廉时,你不知道国内对宓宁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还是你迫切的想要她恢复记忆?”
托尼一口气三连问,语速极快,语气很重,可见他的怒火。
但是,他的怒火到湛廉时这就好似被一盆冰水落下,瞬间凉的一点火花都没有。
湛廉时看着外面的夜色,不是大城市,看见的除了农家灯火,便是一座座起伏的山脉。
沉静修远。
“她需要走出来。”
托尼要出口的声音顿时卡住了。
走出来……
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
让一个人,真正的活着。
托尼沉默了。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和这个世界断绝一切联系,即便你知道这个社会不是自己想要的,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你也无法远离它。
除非,死。
宓宁还活着,她要么一直活在湛廉时给她铸造的城堡里,永远不出来,要么从城堡走出来,面对外面的世界,面对外面的风吹雨打。
然后,找到适合自己,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让自己更全面,更好的活着。
这才是一个人活着的真正意义。
他研究心理学这么多年,也就为了一件事。
就是让人好好活着。
幸福,快乐的活着。
“挺好。”
“你这样做,挺好。”
托尼脸上浮起笑,“湛廉时,你变了。”
变得不再是一味索取,而是给予。
这世界上,索取容易,给予难。
湛廉时看着外面的灯火,远离尘嚣,这些灯火也变得宁静,祥和。
“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这本就是他,该给她的。
宓宁带着湛可可下楼,司机看见两人下来,躬身,“太太,小姐。”
宓宁笑着说:“今晚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司机离开,宓宁对小丫头说:“想吃什么,妈咪现在去做。”
她刚看了时间,快八点了,不早了。
“可可想吃饭饭~”
“好,妈咪做晚饭。”
湛可可跟着宓宁去厨房,湛廉时下楼来,厨房里是母女俩的声音。
家的温馨从厨房里漫开,侵染整个别墅。
“还回米兰吗?”
“嗯。”
“呵呵,好,等你们回来,我来看看小丫头,看看宓宁的情况。”
“这一次,宓宁应该会有很大的变化。”
“廉时,作为医生,我希望宓宁能幸福,这是我对每一个病人治疗的初衷。”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们都幸福。”
“这是我作为好友的祝福。”
幸福。
这是他余生做的唯一一件事。
次日,林越离开的第二天,宓宁和湛廉时带着湛可可离开了凤泉镇,回到D市。
宓宁收拾从凤泉镇买来的东西,湛可可也帮着收拾。
但其实她是玩儿,哪里能真的收拾。
湛廉时也在收拾,这样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宓宁一个人做。
“爸爸,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湛可可抱着宓宁用上锦布给她做的娃娃,来到湛廉时跟前。
湛廉时把东西放行李箱,看她,“想回家了?”
宓宁看小丫头,小丫头认真点头,“嗯!”
“迪恩弟弟要回来了,可可想见迪恩弟弟了。”
小丫头昨晚和迪恩视频了,两个小家伙说了很久。
准确的说,是湛可可说了很久。
她把在这边看到的好吃的,好玩的都跟迪恩说了。
迪恩乖乖的听着。
直至迪恩那边的管家让他休息,两个小家伙才没再视频。
不过,在挂断视频前,迪恩问湛可可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要回来了。
就在三天后。
而昨晚宓宁给小丫头洗漱,送她到床上休息时,小丫头问她,她们什么时候回家。
宓宁说不知道,等明天问爸爸。
现在看,小丫头是真的想回家了。
宓宁弯唇,把放上锦布的盒子放行李箱,拉上拉链。
她们在凤泉镇买的东西都送到了D市,她们在D市收拾好,晚点会有人来拿走。
到时候,她们回米兰,直接人过去就好。
“想回家吗?”
磁性的嗓音传来,宓宁抬头。
湛廉时在看着她,刚刚那句话是他问她的。
宓宁看着湛廉时,笑问,“你想回家吗?”
湛廉时说:“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湛可可眨眼,期待的看宓宁。
决定权在宓宁这,她可期待了。
宓宁看湛可可,看见那满怀期待的眼神,笑道,“那我们也三天后回家。”
湛可可当即跳起来,“哦耶!”
京都,在恋。
林越坐在椅子里,手上拿着一支铅笔,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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