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或许都不知道,赵王已经放弃了上党郡,准备坚守故关阻拦风军的推进,至于上党郡府数十万的军民,赵王只能祈求撑过去,撑到风军断粮撤军为止。
很显然这是自欺欺人的说法,风军粮草的补给很难不够,毕竟经过了一个冬天的筹备,并且易衡只是率领了10万大军,没有强行起步20万和30万,粮草的压力并不算太大,至少2个月的时间足以撑下去,反观上党郡府,真能撑过2个月吗?估计连2周都很困难。
易衡并没有下令攻击,现在想要射杀郡府外的百姓实在是太轻松,因为百姓根本没有地方躲避,如何抵挡箭矢的洗礼,至于城墙上的守军,更是少得可怜,整个郡府的军士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万人而已,其中很多都是民壮的性质,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连长弓都玩不明白,更别提阵型、队列了,战斗力非常低。
贺远也不打算帮助城外的流民,直接被风军射杀才是他想看见的结果,易衡也不可能射杀普通民众,根本没有意义,徒增罪孽,他又不是混世魔王,不喜欢无端的杀戮。
双方现在就是僵持不下的状态,易衡慢慢修建营寨、哨楼、高台,扎紧篱笆巩固防线,防止上党郡府的军民逃窜。
贺远则是在郡府内开始动员大会,强调了郡府的重要性,同时表达此刻的情况非常危急,所以需要强行开仓调配,所有人的供给,必须严格按照标准。
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撬开郡府内乡绅商贾的家门,此时军民都是饿疯的状态,郡守贺远已经下令,本来就具有法理,更是无视家丁的阻拦,以及商贾的咆哮,强行打开了仓库,开始搬运其中的粮食。
商贾的脸色非常难看,这可是他们的私人财产!如今却被这样抢劫,任谁都会生气,奈何明晃晃的刀剑提醒着商贾,敢于反抗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军民已经饿疯了,这个时候谁要是敢拦在面前,他们才不管你什么身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刀剑。
都尉也劝说过这样做的话,战后无法交代,商贾的能量巨大,到时候大量的折子会参告,恐怕无法善终。
贺远毫不在乎地说道:“还战后!先坚持到战后再说!你能保证郡府的军民能够抵挡风军的攻击吗?”
都尉自然不敢保证,贺远继续说道:“这不就对了,先撑过战时再说之后的事情,反正横竖都是死,如今只要利于防守郡府之事,都要优先执行,哪怕不符合律法,甚至道德。”
贺远把搜集的资源统一装进仓库之中,随后开始按照街道开始发配每日的生活所需,严格控制每一粒粮食,贺远深知之后的情况有多么糟糕,所以必须要杜绝浪费。
针对都尉的建议,往城外丢米袋和蔬菜篮子,直接被贺远否决,告知都尉多关心下军士的情况,确保他们有体力面对风军的攻城,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贺远不可能往城外抛掷粮食和蔬菜,如今郡府内的军民都得管控,并且没有打开城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贺远放弃了城外的同胞。
站在城墙上的守军很是纠结,城墙下站的可都是他们的同胞,但是郡守却不准打开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外难民饿死。
城外的流民已经饿得不行,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什么挖树根,吃树皮都是很常见的事情,有些人甚至在吃土!
赵虎都有些看不下去,直言要不然全部射杀了吧!这些流民根本活不下去,只会被活活饿死。
易衡同样于心不忍,这样的计策非常歹毒,要不是为了减少风军伤亡,他是万万不想使用如此歹毒的绝户之策。
易衡都有些动容了,曹佳却是坚决支持,要求军士举起连弩,流民胆敢冲过来的话,直接射杀!不允许有一个流民出现在战壕之前,只准流民死在城墙一侧。
贺远同样非常的镇定,依然不允许打开城门,也不允许抛弃粮食,对于几个守城的军士,擅自向外丢弃窝头的行为,直接被贺远吊死在了城墙上。
贺远的冷血和残暴,别说易衡看不下去,城内的军民也看不下去,就是丢弃了几个窝头而已,就把军士直接吊死示众,实在是太无情了!
易衡万万没有想到贺远如此狠绝,根本不管城外数万百姓的死活,也不管城内军民的呼声,就是关闭城门不准进入。
易衡默默计算了一番,发现这样僵持下去的话,对于风军有利,补给目前没有任何问题,足够坚持好几个月的时间,上党郡府能撑几个月的时间吗?目前人口的数量,乃是之前的数倍,整个上党郡的军民基本全部挤进了郡府之中,按照一年的存粮来看,估计只能抗1个月的时间。
实际上郡府哪有什么1年储备粮,赵国连年征战,又被匈奴洗劫了一波,郡府仓库内的粮食,只能支持1个月的时间,如今涌入几倍的人口,数十万张嘴,这点粮食连1周的时间都撑不下去,哪怕搜刮了整座城的资源,郡府只能撑住2周时间,还是建立在严格的管控之下,包括郡守贺远在内,所有人一天只有2顿饭!并且除非是军士,普通人包括贺远,都是喝粥,粥清淡的跟水没有什么两样!
都尉已经受不了贺远的残暴!贺远现在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不仅不允许军士向外抛撒粮食,还让军士攻击拍打城墙叫喊的流民,不允许流民破坏城墙。
都尉就想不通了,这些流民手无寸铁,仅靠手掌就能破坏城墙不成?贺远这是想要找个借口射杀自己的同胞吧!
不管怎么说,城外的流民都是自己的同胞,如今已经饿了1周的时间,很多人早就撑不住,直接饿死在了地面上,如果还不阻止贺远的行为,恐怕会发生惨无人寰的事件,都尉不想亲眼看见这种情况,所以违背了贺远的命令,打开了城门,军士自然是欣然执行都尉的命令,无视了贺远的警告。
贺远得知都尉打开城门后,气得破口大骂,怒气冲冲找到都尉当面对质,训斥都尉为何不听从命令!
都尉冷漠地说道:“太守!你有大王赐予的节仗不假!但是卑职也有自己的责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同胞饿死在城墙外,而安然站立在城墙上。”
贺远深吸一口气,说道:“妇人之仁!你这样会害死整个郡府内的数十万军民!”
都尉斩钉截铁地说道:“害死?反正横竖都是死,干脆死在一起好了!”
贺远知道军士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这个时候身份已经压制不住,节仗也不管用,没有人在乎那根代表王权的‘棍子’,要不是都尉一直在压制手下,贺远心想自己恐怕都被乱刀砍死了。
人都已经放进来了,贺远也没有办法赶出去,只能接纳下来,进入城内的流民,看着贺远的目光非常不善,所有人都明白,就是因为贺远,才让他们在外面忍饥挨饿一周的时间,甚至许多人惨遭饿死。
如今1天2顿的标准,也被贺远调配到1天1顿,每日只有中午吃饭,美其名曰所谓过午不食,稀粥可谓是越来越稀,已经跟水没有什么两样。
郡府城内,不管多高的身份,拥有多少财富,现在的情况都一样,所有人都是饿得面黄肌瘦,包括守城的军士同样如此,别看他们每天要多一点食物,依然撑不住,无数人摇摇晃晃,一阵微风都能刮倒好几人,这样的状态根本守不住城,当然风军依然没有发动进攻,甚至搭建好了投石车阵营后,一发炮石都没有击发,可谓相当的平和。
易衡也在纳闷,为什么赵军还不出现,已经围城一周的时间了,赵王到底在干什么?真就不管上当郡的死活,直接放弃了?
这也超出了易衡的预料,易衡原先的计划就是围拢郡府,逼迫赵军前来救援,随后双方展开大战,重创赵军之后,占据关隘,随后与赵国签订和谈协议,拿下故关这处关隘,从而掌控上党郡。
结果赵王不按他的想法行动,坚守故关不出,根本不管上党郡的死活,所谓的2万赵骑,更是没有发挥作用,压根就没有切断所谓的粮草,简单观察了一番,发现没有机会后,主动退回到了故关。
赵军统帅柳上元很是不解赵王的命令,明明赵军有着一战之力,为何不出关迎战风军,解救上党郡的数十万军民。
奈何赵王早就已经下诏,并且派出了监军,柳上元只能遵守诏令,坚守故关,不能够率军出关迎战风军。
易衡都要等的不耐烦了,赵国到底在想什么!一郡之地的疆域和百姓啊!就这样说抛弃就抛弃了?最基本的救援都不做下样子,要知道被打败和不救援,可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前者是能力不够,后者是态度问题。
贺远同样在遥望,等待着赵军的身影,如今1周的时间已经过去,还是没有看见赵军的身影,贺远的心也跌落到了谷底,聪明的贺远已经明白了,赵军或许不会前来了。
但是贺远还是强作镇定,继续动员军民,一定要保持信念,坚信自己,千万不要放弃。
可惜郡府内的所有人,都对贺远爱答不理,原因很简单,贺远之前各种强势以及冷漠的做法,早就伤透了军民的心,根本没有人理会贺远的‘狗屁’之语,以及狂吠之词。
上党郡府所有人都明白,郡府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如今的城防,根本无法阻拦风军的进攻。
都尉也明白很难防守下来,与贺远商议弃城逃跑,不然的话,城内恐怕会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
都尉直言风军现在根本不进攻,实际上风军要是进攻的话还很好办,难就难在不进攻上,因为风军进攻的话,能够消耗大量的人力,虽然很难听,实际上就是借助风军之手,解决粮食不足的弊端,然而风军并不进攻。
如今粮食最多还能撑3天的时间,这还是建立在一天一顿的基础上,如果还不想办法的话,恐怕真会出现吃人的情况,这是都尉无法接受的局面。
贺远坚决不同意放弃城池逃跑,认为根本跑不过风军!出城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坚守才有一线希望!
坚守?都尉听到这句话就想吐!一周的时间了,就算从风都出发,走也走到了上党郡,但是目前根本看不到援军的影子,这让都尉如何坚守!一直画大饼,诓骗麾下的将士吗?将士又不是傻子,能够相信一次两次,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所谓的援军,如同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根本不可能实现。
都尉已经受够了贺远的言辞,一直坚守只有死路一条,哪怕风军不攻击,城中剩余的粮草根本撑不下去,大家都会被饿死,与其这样憋屈地死去,还不如集中人群发动冲锋,能逃一个是一个,总比憋屈的死在郡府之中要强一万倍。
贺远当然知道郡府内的军民士气低下,继续坚守下去,姑且不说能不能守住攻击,粮草已经不够用,况且也守不下去,集中撤退更符合一点现实情况,坚守的意义不大,只会活活的被饿死。
但是贺远有一个重要的身份,他乃是上党郡太守,并且赵王还赐予他节仗,这是莫大的恩赐,所谓君以国士之礼待之,我必以国士报之。
其他人都可以走,但是贺远不能走,哪怕城池只剩下贺远一个人,贺远也不能放弃,这是所谓的信念,同时也是为了回报赵王的恩遇之情。
这样来看的话,贺远完全属于死脑筋,奈何这种死脑筋在当时非常普遍,文人本来就重情重义,死他们根本不怕,怕的是失节!这比死亡还要严重,所以贺远才会如此坚决,明知道赵王已经放弃了他,依然不肯弃城逃跑,这或许就是你不仁,但是我不能不义吧。
都尉和贺远不欢而散,都尉乃是武将,乃是性情中人,认为援军迟迟不到,就不能怪他弃城逃跑,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职责,以残兵足足坚守了一周有余,然而援军一直没有出现,他也不怕死,但是不希望数十万军民陪葬。
易衡一直在询问探马的消息,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并没有发现赵军的身影,这让易衡非常的失望,赵王如此的怯弱,超出他的想象,虽说丢失一个上党郡并不会让赵国元气大伤,但是并不代表易衡赞同赵王的做法,有些仗不得不打,哪怕明知道凶多吉少,也要勇于亮剑,这关乎国民的生死,更是关乎国家的尊严。
赵虎也是一个重情义,重气节的人,认为这样做实在是残忍,所以请求出战,给郡府军民一个痛快!直言现在的郡府根本无力阻挡进攻,只需要数万人发动一次冲锋,就能成功占据,何必一直不攻,饿死城内的军民。
易衡并非无情之人,自然知道赵虎所言不虚,如今的郡府根本无力阻拦风军的进攻,别说几万人,就算只有几千人也能轻易的占领下来,这并非夸夸其谈,实在是郡府军民饿得没力气,站在城墙下,军民也无力拉开弓箭射中风军。
曹佳还是赞成不用攻击,郡府已经完蛋了!这城墙上的军士都站不稳,那需要攻击,只需要再过几天,自然就会倒下,况且最初的作战目标非常明确,乃是围点打援,如今看不见赵军的身影,为什么要攻击?这跟最初的战略目标完全相谬,既然已经制定了计划,并且效果非常好,那么不应该改变策略,而是应当执行到底。
曹佳并不是想要饿死郡府的军民,而是认为战争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辜者,所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赵国能做初一,就别怪风国做十五,这就是‘礼尚往来’,如果当初赵国拒绝与匈奴合作,那么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所谓敢作敢当,别说一个国家了,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应该敢作敢当,而不是做错事后,就会卖惨大哭。
易衡明白赵虎和曹佳的说法都对,赵虎是站在一名武将的立场上,认为士可杀不可辱,与其折磨军民,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反正围点打援的计划已经彻底失效,赵国根本不会派出援军。
曹佳则是认为没有无辜和可怜的说法,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的残酷,不能有妇人之仁,今日之过错不在于风国,而是在于赵国!
最后易衡还是心软了,派出了骑兵前往郡府前开始劝降,承诺只要投降的话,绝对不会做出坑杀军民的行为。
实话实说军民皆是心动不已,目前守也守不住,援军迟迟不来,倒不如直接归顺,至少能保全性命,都尉同样赞成投降,并且认为投降并不可耻,此事乃是赵王做得太过分,并非是他软弱无能,实在是没有办法看见同胞被活活饿死。
贺远同样动摇了,多年来坚持的信仰,已经轰然倒退,毕竟谁也不能无视成千上万的瘦脸,人心都是肉做的,哪有什么铁石心肠之人。
贺远决定投降!带领着军士出城,当着风军的面直接丢弃了手中武器,贺远更是双手献上了赵王赐予的节仗。
随着节仗被易衡直接折断,贺远的心也被一刀两断,面若死灰地说道:“外臣贺远愿意投降,希望风君信守承诺,善待郡府数十万军民。”
易衡严肃地说道:“寡人说到做到,并非言而无信之人,这一点大可放心!”
听完易衡的话语,贺远更是觉得心如刀割,易衡的话语似乎若有所指。
易衡下令放粮!至少要让军民吃饱饭,随后要求军民跟随风军移动到渠郡,也就是说易衡打算直接转移走所有军民,一个都不给赵国留着。
军民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意见,说白了,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赵王的策略,他们已经是被赵王放弃的棋子!既然赵王如此无情无义,那么他们也不愿意继续做赵国的臣民。
曹佳还是不满意,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是赵国的子民!如今带回渠郡之后,可谓是极大的隐患,谁知道他们内心怎么想的,现在风国强势,或许还能隐藏内心的仇恨,等风国疲弱之时,说不定就会站出来起义,还不如直接饿死在郡府之中,何必费时费力地迁移回渠郡。
易衡一直在强调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然而真当出现惨无人寰的事件时,易衡的心终于是狠不起了,最后还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并没有狠心饿死数十万军民。
回首看向故关的方向,易衡不屑地说道:“赵王就这种气度?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无法攻打故关,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易衡并非说的大话,由于增添了数十万的军民,易衡没有办法继续攻伐赵国,只能带着军民回撤到渠郡。
并且易衡也不想要签订所谓的和谈协议,直接带领大军回撤,并没有派出使者前往赵都,说白了,风赵两国依然处于开战的状态之中。
风军就这样撤退了,坚守在故关的柳上元有些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风军大张旗鼓地进攻,这才打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全面撤离出了赵国,是不是其中有诈。
柳上元不敢大意,连续派出多支骑兵探查,发现风军没有设下所谓的埋伏,真就是全面撤退出了赵国。
柳上元针对风军的情况,连忙向赵王请示下一步动作,是否要追击风军。
赵王得知风军撤退之后,示意柳上元继续探查上党郡的情况,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在从故关出发,收复整个上党郡。
易衡可没有虚晃一枪,而是全面的撤退,此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至少赵王丧失了威信,这可是极大的污点,可谓是遗臭万年,这一点可是半点也不夸张,自己国家的军民都不肯相救,还配当什么君主!
所谓君主视臣民如草芥,臣民视君主为仇寇,赵王根本无法洗白这个污点,或许赵王也不想洗脱骂名,这就不是易衡考虑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赵王自己面对国内各种的质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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