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石阶太高太多层了，录视频的人并没有录到他到达石阶尽头。
石阶尽头，是静康寺。
这个视频结束，他还保持着往上跪拜叩首的姿势。
他要顺着这高高的石阶，一路这样跪拜到静康寺，望佛祖看到他的诚心，才好听他的祈愿。
林星奈的视线已经模糊。
眼里的雾气蓄成晶莹水珠，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无心点开评论，把手机扔到一边，红着眼眶看向陈宴苏。
他还在织那条围巾，只剩收尾部分就能织完。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抬眸看过来，看见她脸上的泪痕，神色一下子慌乱，“怎么哭了？”
沈芳菲在午睡，林星奈下床，拉着他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压低了声音，“你过来。”
“怎么了？”
林星奈拉他的力道不算大，但他这会儿双腿酸软又没什么力气，步子踉跄了一下。
进了卫生间，陈宴苏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擦她的眼泪，“是不是因为明天手术害怕？”
林星奈关上卫生间的门，低头去扯他的皮带。
陈宴苏身形一顿，捉住她的手，“奈奈，阿姨还在外面。”
可能今天在外面冻了太久，又淋了雨，到这会儿，他手还是凉的。
“裤子脱掉。”林星奈红着眼，少有的命令语气，态度也很强硬。
陈宴苏盯着她。
看她这个模样，意识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她不应该会知道。
林星奈手被他捉住，挣不开，抬眼去看他。
她那双一向漂亮璀璨的眼睛里，雾气浓重，化不开的心疼难过。
她一哭起来鼻尖就容易发红，哽咽着说：“你去拜佛就拜佛，干嘛要那么拼。”
“你怎么知道的。”
林星奈吸了吸鼻子，“我刷到了一个同城视频，有人拍你。”
陈宴苏当时虔诚认真，根本没注意周围人的目光，也没注意会有人拍他。
“别哭了宝宝。”她眼泪跟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陈宴苏替她擦着，“你哭成这样，我很心疼。”
林星奈鼓着嘴，嗓音一带哭腔，就显得更软，“那我就不心疼你了吗？让我看看你的腿。”
“没事。”陈宴苏不想给她看，重复了一句，“真的没事。”
林星奈扯他的皮带，又被他按住手，她威胁道：“你给不给看？我要生气了，我生气了就不理你了，你快把裤子脱掉。”
“……”
这样的威胁对陈宴苏很管用，他没再阻止，任由她解开皮带，褪去长裤。
腿上淤青淤紫红痕交错，主要集中在膝盖和周围。
看着都很疼。
林星奈的眼泪一下子流的更厉害了，她蹲下，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疼不疼？”
陈宴苏不设防，倒抽一口凉气，又把她扶起来，“不疼。”
“鬼才信。”林星奈哭的声音一抽一抽的，“肯定疼死了，你怎么这么傻。”
陈宴苏穿上裤子，把她脑袋按在胸膛，“真的不疼。”
“你怎么这就穿上裤子了。”林星奈呜呜咽咽地说：“我还想再看看。”
陈宴苏摸摸她光秃秃的脑袋，“看了你又要哭，不想让你哭了。”
林星奈擦眼泪，拉他出去，“买点药给你涂涂。”
一打开卫生间的门，看到沈芳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午睡醒了，正贴着旁边的墙站着。
看到两人出来，自己女儿还一脸泪痕，她猛地咳嗽几声。
“小陈啊……”沈芳菲咽了咽嗓子，斟酌了言辞，委婉地表示，“明天奈奈就要手术了，你是不是不应该纵容着她？”
这屋隔音不错，她也没听到具体内容，但是隐约听到了两句什么穿裤子脱裤子的。
林星奈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说：“妈妈，陈宴苏就是个傻子！他今天去静康寺，从台阶下面一路跪上去，腿上都弄伤了。”
沈芳菲听了愣一下，听花店去过静康寺的同事讲过，静康寺的台阶老高了，走上去都要大喘气。
这要是一路跪上去，那膝盖得成啥样？
“你这孩子，真的是。”沈芳菲说：“我下去给买药。”
病房里剩两个人。
林星奈眼圈还是红的，睫毛也湿着，“陈宴苏，你真是个傻子。”
“你说是就是吧。”陈宴苏一贯让着她，如今这种情况更让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只要你别哭了，好不好？”
林星奈不哭了，伸出双臂，“给我抱抱。”
陈宴苏抱住她。
“你这样，总让我觉得你喜欢我比我喜欢你多一点。”
林星奈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总想做些什么去证明我也很喜欢你，但总觉得比你差一点。”
“有什么所谓吗？”陈宴苏垂眼，低声问她，“就算是我喜欢你多一点，又怎么样？”
他不计较这些。
并不是胜负欲作祟，林星奈是觉得，“那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不会，感情的事情，怎么会纠结公不公平？”
陈宴苏轻抚着她的背，“我喜欢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何来不公平的说法。”
不计回报，不计得失，没有条件，这是喜欢和爱最纯粹的模样。
“陈宴苏，你太好了。”林星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就让她遇到了这么好的人。
沈芳菲没多久就回来了，药是直接从医院药房买的，“奈奈，你帮帮小陈。”
“你宋叔叔在家做好了晚饭，我回去取来。”她刚好要回避。
等她走后，林星奈让陈宴苏脱了裤子，帮他用药。
一看到那痕迹，她又没忍住掉眼泪，是发自内心的心疼，“我轻点，疼了你说一声。”
“嗯。”
女孩子下手很轻，疼是不疼，就是让人心猿意马。
毕竟他只穿了平角裤，皮肤暴露在她视线里，而她的手又那么软，跟没骨头一样，时不时擦过他的腿。
林星奈帮他擦完药，一抬眼，就注意到他的异样，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圆，“我帮你擦药，你脑子竟然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
“我没有想。”陈宴苏冤枉，“你离我太近了，它自己就……”
林星奈：“……”
顿了顿，她小声道：“那用不用我帮你一下。”
“不用。”陈宴苏穿上裤子，还是分得清场合的。
明天上午的手术。
晚上，陈宴苏下去车里，拿上来一个东西。
今天到医院的时候，知道她担心，急着见她，落在车里了。
红色的锦盒，上面有静康寺的标志，印着福佑平安四个字。
打开，里面是枚护身符。
林星奈下意识念出上面嵌着的两个字，“康宁。”
“嗯。”陈宴苏解释，“开过光，大师说是身体健康，心灵安宁之意。”
希望他的奈奈，健康安宁。
正如今日他一路跪拜叩首到达石阶的尽头，虔诚地在殿里敬香时，求的也是如此。
林星奈将护身符放进她身上病号服胸前的口袋里，“那明天的手术岂不是必会成功。”
“当然。”陈宴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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