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他就一小人,他愿意恨随他恨去,碍不着咱的事。你去舅舅那儿安心做功课,别让我们大人间的事扰了你学习,要静下心,好好用功,听到没?”
“嗯,我知道。”卢俊舟点下头,上楼收拾好东西下来,走前回头看了三娘一眼,他哪知道这一眼,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娘生前的最后一面。
三娘自打出月子后没过上几天消停日子,卢淮安和丁平顺隔三差五吵嘴,吵完回家对着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要是单和她怄气还好,连带着七斤卢淮安都不愿再多看一眼,至今也没给娃儿起个大名。
她深知人言可畏。
今儿丁平顺当众嚷开了,婆婆和大姑姐跟着就闻迅骂上门来,以卢淮安的性子往后的日子她想想都不寒而栗。
有关她剖腹生子当日的情形,卢淮安私底下不知问过她多少遍,每每问完,都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她和七斤。
她实在倦了、累了,没有勇气和心力再熬下去了。
她一向好强,丢人现眼,做下丑事,这些字眼是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三娘烧了锅热水,沐完浴,坐在炭盆前烤干头发后,她上楼给自己梳了做姑娘时的发髻,又绞碎了大红嫁衣,她瞎了眼才嫁给卢淮安。先前卢淮安走前看她那一眼,她明白,他起了休她之心,绞碎嫁衣,意在告知他,是她弃了他。
这晚,子时三刻,卢淮安还未回,到了子时整,三娘抱着七斤跳了井。
卢淮安嫌弃七斤,三娘不忍留下哺育期的幼崽受罪,思来想去她毅然带走了七斤。
清晨,卢俊舟自梦中惊醒,推醒小四,“舅舅,我做了个怪梦,心慌得很。”
“什么梦?”小四拢拢被子,迷瞪着眼看向他道。
“快起来舅舅,我梦见我娘抱着弟弟在一片大雾里,雾里还有一条大蛇,张着大口,我想追回我娘,可怎么也追不上。”
“我害怕,舅舅。”
“梦而已,别怕,你娘和七斤好着呢。别瞎想,再睡会吧,外面天都还未亮。”小四说着打了个哈欠。
“那我自己回去了。”
“哎呀你有钥匙吗你就回去?这时回去打门岂不搅了你爹你娘睡觉?再一个,你娘不定在家呢,她昨儿不说了兴许歇在简娘子家吗?听舅的话,再睡会,等天亮了舅送你过去。”
卢俊舟觉着心慌不已,一刻也不愿再等,他穿戴好衣裳,挎上书包,就要去开门。
“我的个小祖宗啊,怕了你,等着,我跟你一块过去瞧瞧。你娘以前好像给过我一片钥匙来着,等我起来找找。”
小四穿好衣裳,翻箱倒柜一通好找,才找到三娘家的钥匙,还是他刚来普仁堂学徒那年三娘给他的,那时普仁堂后院的耳房翻修,他在三娘家暂住过一阵子。
他领着卢俊舟从后院开门出来,天色已是将明未明,空荡的街上除去他俩看不到一个人影。他缩着脖子将手拢在袖筒里,侧目逆着寒风问道:“俊儿,你冷不?要不要舅摘下帽子给你戴着?”
卢俊舟摇头,他心里没来由的越来越慌,哪还晓得冷。
“走快些,舅。”
“诶,你别担心,你娘要真有事,你能梦到我也应当会梦到,打小我跟你娘关系最好,她也最疼我。”
“不一样,我是我娘的儿子,你是我娘的弟弟。”
“臭小子,照你的意思,你娘只跟你亲,她只给你托梦不给我托梦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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