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静到能听到裴京墨睡着后平稳的呼吸声。
许南音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握住他手,另一只胳膊搭在床边,额头抵在上面。
闭着眼,脑海中一丝不漏回忆着高考那天的情形。
考场门口,裴京墨站在明媚温软的晨光里,即便脸上好几处青紫伤痕,依旧看着清贵俊美,他个太高,眼神冷漠倨傲,路过的女孩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远远的,许南音也看见了他,旋即低头,快步经过他身边。
“好巧啊,许南音。”
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嗓音叫住她。
她怔了怔,诧异地回头。
然后就被他要走了一半小猪佩奇的橡皮擦。
“好好考啊,小书呆,别到时候我考上了,你落榜了。”
当时以为他只是揶揄她,现在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裴京墨好像还说了一句:“这块橡皮和你挺像的,要是在考场上坚持不下去,看几眼,我应该就能再忍忍……”
那时许南音第一反应是,她才刚分了一半橡皮擦给他,他居然就骂她是猪。
没天理,没良心。
但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脸红耳赤地低低埋下头,“噢”了一声,捏着文具袋就跑了。
现在回头看,原来,他完全是另一层意思。
考场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对于一个浑身是伤还需要住院打镇痛泵的人而言,生理和心理都是难以想象的挑战。
他当时是不是坐在考桌前,一遍又一遍盯着她给他那半块橡皮,咬牙才撑下去。
眼圈忽然又涌上一阵酸胀,许南音抬起头,掌心轻轻抚上他脸,“傻瓜,你怎么这么傻……”
脑海中忽然又闪现一个片段。
她记得那是在大学开学的前一周。
高考后漫长的暑假,同学们都忙着放松游玩,许南音却忙着在一家小餐馆当服务员赚学费。
那天下班后,出门就碰见了裴京墨。
“老同学,这么巧。”
裴京墨轻松随意的姿态靠在一辆黑色豪车旁,手里还抱着一束红玫瑰。
忽然,那束红玫瑰被递到了她面前。
“嗯?”
许南音怔了怔,又了然:“哦。”
她接过那束红玫瑰,往前走了几步,将红玫瑰扔进了路边的蓝色大垃圾桶。
一转身,却看到男生那张漂亮的脸顷刻间阴了下来,微眯了眸,似是冷笑了一声。
她顿时窘迫地僵住,“我以为你是让我帮你扔垃圾,对不起,你是想让我帮你转交给其他人?”
“是。”裴京墨脱口而出,听着火气很重。
惶恐地转身就要去捡那束玫瑰,却又顿住,许南音想,他这样的大少爷怎么可能还要一束脏了的玫瑰。
“对不起,我赔你吧。”她咬牙决定割肉,“多少钱?”
她埋头盯着地面。
每次和裴京墨碰面,她都不太敢盯着他脸看,视线总是无意识落在他脚上。
他穿那种一看就很贵的限定版球鞋,白色,金色,蓝色,灰色的都有……她知道,他最喜欢灰色,他这款颜色的鞋最多。
而且每一次他的鞋面都非常干净。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刷的泛灰的帆布鞋,脚尖无意识地局促地抵拢。
“抬头。”他沉声说。
许南音缓缓抬起头,不小心和他视线相撞。
她整张脸控制不住慢慢变烫,慌乱地别开眼,却忽然看到,他耳朵好像也红了?
“咳……”
裴京墨咳了一声,声音听着比刚才情绪好很多,“算了,是我没说清楚。”
他忽然问:“对了,下周入学京大,要不要一起?我可以去接你。”
“不用不用。”
许南音连连摆手,脑子好像暂时被狗啃了补了一句:“挺费油的。”
“哦,我自己认识路。”她又说。
沉默了好几秒。
裴京墨转身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砰一声重重砸上车门,又忽然降下车窗,脸色冷得跟结了冰似的:“当我没问。”
黑色豪车一轰油门开走之前还飘出来一句。
“许南音,你就当我鬼上身。”
病房里,许南音趴着,眼泪缓缓滑落在床沿,同时,又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
她都能想象裴公子当时坐在车里,憋屈得脸色黑成炭骂她笨蛋的样子……
她忽然起身,弯下腰,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温软的触感在唇间蔓延。
有一种酸涩又甜蜜的复杂情绪也在她胸口漫开,好像整颗心掉进了蜂蜜柠檬水里,又甜又涩。
许南音重新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翌日。
一大早林思甜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许南音去过道里接。
“宝儿,怎么样?裴渣男没事吧?”
“还在睡,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林思甜松了口气:“我真怕他借此讹上你!那你和他领离婚证的事不就难了?”
“离婚?”
许南音一时沉默。
她没注意到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一瞬间瞪圆了眼,狗狗祟祟从她背后经过。
“思思,其实我和他之间有两件事一直让我很困惑,我想先找他问清楚……”
黄柳推开病房门,一眼就看到自家boss懒洋洋起身靠坐在床头,曲起一条长腿,冷白修长的大手搭在膝上,慢悠悠问:“我老婆呢?”
“!!!你老婆不要你了!”
“嗯?”
黄柳后脖子一凉,“不是,我刚才听到夫人在电话里和别人说,要离婚!”
裴京墨脸色瞬间阴沉:“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小没良心的,刚救她出狼窝就要抛弃他。
裴京墨闭上眼,纤长漂亮的睫毛都气得颤抖。
怎么办!boss的结婚证要是保不住了,那他也要完蛋了!
黄柳急的脑门都冒出汗,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裴总,您伤的严重吗?”
裴京墨仍然闭着眼,嗓音充斥不耐烦的焦躁:“脚趾小趾骨折。”
“怎么摔下崖却伤的这么轻!”
裴京墨微微睁眼,视线漫不经心一扫。
“不是!我意思是,您要是伤的重那不就有借口赖上夫人了吗!”
黄柳连连摇头:“裴总,您这命硬的……上吊半小时都吊不死吧。”
“滚出去。”
倒不是裴京墨命硬,是他身上穿了最高级别的防弹衣,所以一被刘冬他们绑过去,就一直在用自己那张毒嘴激怒他们,让他们连给他搜身这事都忽略了。
黄柳往门外走,忽然又转身一脸惊喜的样子:“裴总,我有了!”
“不可能是我的。”
“我是说,我有帮您留住夫人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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