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不作声当做未瞧见的向丰恺从席间起身,来到中央跪下请罪。
“皇上,微臣教女无方,扰了皇上雅兴,还请皇上责罚。”向丰恺诚恳地跪在地上。
向思虞震惊地看向跪下的父亲,心底那不可触的骄傲,一瞬间被瓦解,她愤恨地瞪向云浅凉,眼底滔天恨意翻涌,只想狠狠掐着眼前眸色凉薄的人的脖子,直到窒息,变成一具瘫软的尸体,慢慢失去温度。
“到底还是些孩子年轻气盛了些,明王请起。”天徽帝大度原谅。
“谢皇上。”向丰恺起身,回席位时深看了云浅凉一眼,却未正眼看自家女儿。
向思虞挫败的走回席间,歉意地看向父亲,嘴里如吃了黄连般苦涩。
她一直知晓父亲的野心是那个皇位,她也相信以明王府的势力,只要有机会足以对抗天徽帝,她懂事后便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身份尊贵,心高气傲,皆是她该当的。
“你若想不到办法除掉她,就莫要去招惹。”向丰恺端起酒杯,借着酒杯挡住嘴巴时提点出声。
京城传言不可信,至少云浅凉与传言不同,轻敌只会栽在她手里。
“顾夫人平日里学习医术,想来是没时间学琴棋书画。”天徽帝寻了个话头给云浅凉台阶下,“朕近来睡眠不佳,不知顾夫人可否替朕开副方子?”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妇荣幸。”云浅凉起身作答,“皇上不妨试试药膳。”
“药膳过于涩口了。”
“臣妇所指的药膳与皇上所说有些许差别。”云浅凉脑袋高速运转,寻了副较为安全的方子,“臣妇这有一副安眠甜汤的方子,取夜交藤六钱,酸枣仁六钱,小麦一两,荔枝肉十钱,大枣八粒,白糖适量,一起倒入砂锅中加水煮沸,水沸后小火续煮两刻钟即可,除去狂躁属实火者外皆可随意饮用。”
天徽帝一听所说药材均是些平日里食用的吃食,倒是没太抵触,“马连晚宴过后你找顾夫人取一下方子,到御医那里取药。”
“老奴记下了。”
“朕这失眠的毛病有好些年了,顾夫人若能医治好,朕重重有赏。”天徽帝看向云浅凉的眼神已经完全将她当做是医者了。
“长期失眠需慢慢调理,且不宜饮酒。”云浅凉话点到为止,而后默默坐下。
她在经历过那些审讯手段后,开始长期失眠,严重的时候头痛欲裂,就像有无数小人在脑海里敲打脑袋,实在难受她恨不得撞墙,那段时间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随时都熬不过去了。
后来上线介绍了一个老中医给她,她的药理知识与那一百零八针的针灸法,就是那个替她治疗的老中医传授,而她因任务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老中医去世了,留下一间中医馆,而中医馆的地契寄到了她住处。
可她不会医术,身份也不允许她打理一家中医馆,后来组织发现端倪,她迫于无奈高价把中医馆出售,而后匿名把所得的钱分散开来,以不同方式,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把钱捐给了数家慈善基金。
“方子里的药……”顾亦丞低声道。
“夜交藤是安眠的,没有任何毒性。”云浅凉比了个耶的手势,调皮地弯弯两根手指,很是自信。
云浅凉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找了这么副药膳的方子,里面不需要用到过多的药材,夜交藤无毒性,若是有人想动手脚,只能在那一味药材里动,可只有一种药材,里面多了一样都会被察觉,无法混淆在这方子里蒙混过关,这副方子是最妥帖的。
无人表演,气氛变得微妙。
宋玉冽站出来缓和气氛,“父皇,儿臣有个提议,今日虽然大家一起狩猎,但儿臣却未见识过大家的箭术,不如来场箭术比赛?”
“准了。”天徽帝笑答,“朕也看看我万松男儿的本事。”
天徽帝兴致很高,俞良辉立即去准备射箭比赛所需之物。
骑射是男子喜爱的运动,比赛更是让人跃跃欲试。
箭靶摆好后,男宾们想尝试的都随着过去了,不少女眷也凑过去看热闹,把气氛抬得热闹起来,打破了先前的僵硬气氛。
而席位靠前的人,除了两个皇子外,其他人竟都未动,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是在暗地里较量般。
苏肃引爱凑热闹,在人群中喊得起劲,和那些皇子比箭亦是没有想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而程子骥是很看不起皇家子弟的高傲,射箭时眼神犀利,箭术破空稳稳的插在靶心,他拿着弓垂下手站到旁边,等着第二轮比赛。
“这么黑不影响射箭吗?”云浅凉看着射箭区域,架起的火盆照明,可毕竟天黑,且室外有风,火光会乱晃,对眼睛造成一定负担。
“箭术好的人能射活物,影响不大。”顾亦丞见她有些坐不住,而且坐在外面蚊虫特别多。顾亦丞撑了下案桌站起来,“走,教你射箭。”
“人在比赛呢。”云浅凉很感兴趣学,但不是这么个时间地点。
“有压力才好学。”顾亦丞拉住她的手臂,把人带起来。
云浅凉不情愿的跟他离开席位,让奴婢在席位守着。
两人穿过围观的人群,顾亦丞扫了一圈,走到程子骥身边,“弓给我。”
程子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弓箭交给顾亦丞。
“拿着。”顾亦丞转手塞进云浅凉手里。
“嫂子,你也要参加?”徐慕端着盘干果在旁边观战,“嫂子,你会射箭?”
云浅凉飞快摇摇头,看着手里的弓箭一阵为难,要她来射箭就是个笑话。
“算了吧。”云浅凉拉住要往中间走的人。
顾亦丞安抚地握紧她的手,“有我。”
云浅凉深呼吸一口气,在人目睹下走向射箭处排队。
“顾相。”
排在前面的人见两人过来,客气的让出了位置,让他们排在面前,而当他们让开后,他两人拍在了射箭者的后面,让对方压力巨大,拉弓后一箭射歪,偏离箭靶方向丈远。
对方射歪,灰溜溜地让出位置。
云浅凉被推到射箭的白线前,只好硬着头皮从脚边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学着前者的姿势,搭箭拉弓。
这张弓箭比较寻常,重量不算太重,但拉弓时便感觉到力量,好在她力气比较大,拉开弓不成问题,但她刚把弓拉到一般,箭矢从拇指滑落,她又得卸掉力道,重新搭箭,那样子一看就是个外行。
顾亦丞贴近她,扶住她的手臂,“放轻松。”
云浅凉点头,她有股不服输的劲,上手的武器折腾不会她心里总会不甘心。
“你眼神好,看准靶心的红点,只要拉弓时手能稳住,箭矢不会偏开。”顾亦丞顺着箭矢所指的方向,控制着她的双手帮助她调整姿势。
云浅凉仔细盯着靶心的位置,把手里的箭矢对准,做着细微的调整,然后慢慢拉开弓,模样认真而严肃,好像在对待一件异常神圣的事。
顾亦丞缓慢的把手撤离,让她自行射箭。
云浅凉拉开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双目如炬,拉弓的手松开,箭矢飞出去,她屏气凝神的看着那支箭飞向箭靶,位置并未偏离靶心方向,她一颗心高高悬起,以为要射中靶心的时候,那支箭速度慢了下来,最后连箭靶的边都没挨着掉落在地。
云浅凉失望的垂下脑袋,拉着顾亦丞让出位置,而后把弓还给程子骥。
“太丢脸了。”云浅凉把自己藏在顾亦丞身后。
“嫂子第一次射箭准头全然没失已经很不错了。”徐慕安慰道。
“相爷教得好。”云浅凉把锅甩出去。
宋玉冽标准的射完一箭后,箭靶又移远了些,越发考验比赛者的箭术。
宋玉冽拿着弓走来,客气道:“顾相箭术百步穿杨,还请顾相指教一番。”
“要请我射箭,没有赌注我可不来。”顾亦丞眉毛微扬,脸上看不出有半点兴趣的样子。
“顾相想要什么赌注?”宋玉冽倒是识趣,知晓这是看中了他手里的东西,“顾相不会是想要父皇赐给我的那柄玄金弓吧?”
“玄金弓乃皇族传承之物,不敢肖想。”顾亦丞客气的否认,话锋一转,“只是内人对玄金弓上的红宝石甚是喜爱,二皇子若是那此物做赌注,陪二皇子玩玩倒是可以。”
闻言,宋玉冽眼神看向顾亦丞身后,那明艳动人的女子满脸惊讶,须臾弯起嘴角,刚才还因未能射中箭靶而失落的人,神采飞扬,如黑夜里一颗璀璨的明珠。
“好。”宋玉冽对自己箭术格外有自信,一口应下。
两人对决,其他人把位置腾出来给他们。
宋玉冽回到自己那边,活动筋骨,一遍遍坐着拉弓的姿势调整状态。
顾亦丞只是接过程子骥的弓,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未做其他花俏的举动。
第一箭是宋玉冽先射,还是刚才箭靶移动过的距离,他轻松的开弓射箭,动作潇洒。
云浅凉收回眼神,很是认真的说道:“今晚睡地上还是睡床上全看你这一箭了。”
她的红宝石啊。
“你这奖赏很没动力。”顾亦丞扶住她的脸,微微一抬,飞快的低头在她红唇上落下一吻,潇洒走开,“夫人稍等片刻。”
“再往后移五十步。”顾亦丞站在白线前,扬声吩咐远处移动箭靶的人。
在士兵移动箭靶的时候,顾亦丞已然抽出箭矢搭在弓上,只等对方移好离开箭靶了。
众人看着那个距离开始窃窃私语,而宋玉冽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在这样的夜色里,百步距离,确实很难做到,而顾亦丞直接把距离加到对别人而言的极限,且他面容轻松,仿若寻常的射箭般。
云浅凉见他摆好姿势,在做瞄准,不由得紧张地咽咽口水,万一没射中红宝石就泡汤了。
“嫂子别紧张,老大的箭术定能射中。”徐慕悠闲地往嘴里塞了颗干果。
箭矢破空,迅猛而去,光听破空之音便可察觉那一箭的力道,绝非先前比赛时的人所射之箭可比拟。
箭头射中靶心,穿过箭靶,半支箭穿过了箭靶,稳稳地插在上面。
顾亦丞收手,微笑道:“二皇子,请吧。”
宋玉冽重新站在白色粉末洒出来的线前,距离太远,他已经看不太清箭靶上的红点,莫说要射中,赢下这场比赛。
宋玉冽站在白线前许久,最终轻叹一声,垂下了手,“是我输了。”
“承认。”顾亦丞装模作样的道一句,把手里的弓抛给程子骥。
“那颗红宝石待我取下来,明日亲自给顾相送去。”宋玉冽虽然输了,但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应允的赌注答应奉上。
顾亦丞点头,走回来云浅凉身边,炫耀地挑眉,“多亏夫人的鼓励。”
云浅凉嘴角抽出,假假的对他笑笑,转身走掉。
亏你个头,占便宜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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