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春猎上会有人对卫家不利?”宁玠皱眉问道,穿着朝服的颀长身形在琉璃灯下已经有了一种淡淡的杀伐之气。
之前宁云蓁和李眉还有宁玠坦白了自己重生的事,只是当时只知是宁渊有意要打压卫迟并将他置于死地,如今却又多了个崔冶同这事扯上了关系。
宁云蓁点头,叹了口气低声说:“上次卫玄一事公爹和郎君都怀疑同崔冶有关系,如今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我就在想,前世父皇针对郎君是不是也有他的手笔?”
如果和他有关,那只需要解决他或许就能解决了卫迟将来会面临的最大祸端。
宁玠略一沉吟,道:“你说的也不无可能,只是蓁蓁,崔冶在父皇身边的地位你也清楚,对付他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春猎这般场合,他若想使暗箭有太多的机会,皇兄虽可以一直跟在卫迟身边,但也并非处处都能提防到,况且春猎过后呢?你们说他是罪臣之子,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想扳倒他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宁云蓁低叹,慢慢将茶盖合上。
就是懂这个道理,她才会担心。
宁玠懂她此时的关心则乱,声音缓和下来道:“你先别太过担心,离春猎还有半月时间,容皇兄也给你想想办法,再说卫玄一事发生后,卫家应当也有所警戒,你也不必太小瞧他们了。”
如果自己那个妹夫这么轻易就受人掣肘,宁玠反倒有几分瞧不起他了。
宁云蓁点头,想起了薛凝晚,又清清嗓说道:“对了,还有一事。”
“我知道薛家是跟随皇兄的,便借此提醒皇兄,前世在这年的春猎里薛砚受了箭伤,我也不知是谁放的,那年也只说是意外,薛砚自己也没有追究,还有一桩就是...嗯,薛砚的庶妹薛凝晚在猎场中设计了你,叫宁昭看见了你们二人在一处,后来薛凝晚就嫁给了你为侧妃。”
倘使宁玠这次救了薛砚,想来薛家对他会更加忠心。
只是薛家是薛家,薛凝晚是薛凝晚,宁玠会护着薛家可不代表要娶薛嵘的孙女。
自古的确有皇子靠联姻来拉拢权臣稳固自己的地位,如沈家便是如此,可薛嵘不同,他支持的就是太子正统,也一直认可宁玠的才能,且宁玠根本瞧不上薛凝晚,任谁被算计了都只会更加厌恶,何谈喜欢?
宁玠闻言眉心一跳。
他深吸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多谢蓁蓁告知,届时皇兄会注意的。”
宁云蓁点点头,漾出一抹浅笑道:“我要和皇兄说的就是这些,那皇兄先忙,我去看看母后然后便出宫去了。”
宁玠应好,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招手唤了个小太监带着她去坤宁宫。
坤宁宫里,因为没有提前唤人来打招呼,季嬷嬷看见她的时候十分意外。
“公主今日怎会进宫来?皇后娘娘正睡着未醒呢。”
宁云蓁疑惑,母后这午睡怎么越睡越晚了,兴许是睡得晚吧,她便也没多想,笑道:“嬷嬷,我来找皇兄的,也想来瞧瞧母后,不用通传了,我进去瞧瞧就好。”
季嬷嬷笑着应好,宁云蓁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殿门,将步子放到最轻的走了进去。
大殿里无人侍候,床榻被幔帐遮挡了个严实,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里头睡了个人。
宁云蓁蹑手蹑脚的走到近前,笑眯眯地将手顺着床榻伸进去,想去锦被下捉李眉的手。
母后同她说过,她很小的时候是在朝云宫同她一起睡的,总是喜欢躲在被褥下头拱成小小的一团叫她去找,或者在打雷的时候去偷偷的捉她的手,母后就会十分配合地装作被她吓了一跳,而她就会笑的乐不可支地钻出来看笑话。
她想起了幼时这些事,难得的再次起了玩笑的心思。
她将手缓缓地伸进了锦被,触手的手依旧柔软,却不是母亲的和暖,而是带着些微不正常的烫意。
宁云蓁脸色一变,顿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手一扬将帘帐一把掀开,低头去瞧。
李眉穿着寝衣躺在榻上,脸色有些潮红,宁云蓁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随即吓了一跳。
“季嬷嬷!”
宁云蓁朝着外头喊道,声音焦急中夹杂着磅礴的怒意。
季嬷嬷离得最近,听见她的声音第一个小跑着到了殿内。
“快去请太医,母后发烧了。”
季嬷嬷脸色瞬时白了白,不敢耽搁忙去唤个脚程快的太监前去太医院请太医。
回来后,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床榻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惶恐。
“公主恕罪,都是老奴的失职!”
季嬷嬷带头了,身后以问钗为首姗姗来迟的一众丫鬟仆役全部都跪了下来,乌泱泱的一片。
问钗神色亦是惨白,她家中出了事,一早便出宫去了,等中午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皇后娘娘同她说今日没多少胃口,午膳用的也少,她也没多想就将午膳撤了下去,往常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如果没什么胃口娘娘也会在下一次用膳多吃些,偏偏这次出了意外。
再怎么说,也都是她的过错,她心中想着家里的事,伺候皇后娘娘出了纰漏。
宁云蓁眼中带着些微冷意,睨了她们一眼。
“本宫问你们,皇后娘娘今日睡了多久?”
季嬷嬷颤颤巍巍地俯首,嗫嚅道:“回公主的话,一个时辰,皇后娘娘往日午睡也有一个多时辰的,老奴便没有放在心上,都是老奴的错。”
“皇后今日的神色状态,你们便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吗?”她勾唇冷笑着扫了下面一圈,声音冷厉,同往日好说话的模样截然不同。
季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她不想越俎代庖去训斥她,可今日真的,实在是太过火了。
伺候皇后这样的身份,居然能让她在寝殿里发烧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整个坤宁宫,大大小小加上几个偏殿一共接近百个仆从,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状态不对身体不适!
她要是今天不来,他们就准备让母后这么一直睡下去吗?
其余的下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只有问钗咬咬牙,虽然害怕但仍旧开口道:“公主要罚就罚奴婢吧,是奴婢家中哥哥出了事,晌午出宫回来明明看到娘娘未用多少午膳却没放在心上,如果皇后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便是一万次也不够死的。”
她说着,声音还染上了哭腔,宁云蓁闭了闭眼,道:“季嬷嬷和问钗罚俸半年,其余人罚俸一月,其余人先都下去吧。”
宁云蓁不怀疑季嬷嬷和问钗的忠心,她们两人脸上的后悔与担忧都不能作假。
她只是恨自己的姗姗来迟。
如果有什么后果,她当真是不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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